重生—读毛姆《面纱》

别揭开这彩色面纱,芸芸众生都管它叫生活……

——雪莱《别揭开这五彩面纱》

这是一个女人重生的故事。

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美丽又虚荣的凯蒂随着细菌学家丈夫瓦尔特来到殖民地香港。渴望爱情的她疯狂地爱上风流倜傥的助理辅政司查理。两人偷情败露之后,她绝望中跟随丈夫深入霍乱横行的湄潭府,历经生死磨难,揭开人生的华丽面纱,领悟生命真谛,重走人生的道路。

女性的觉醒依然要靠情感的伤害来成全。

同样是毛姆书写的人物成长小说,《面纱》的女主角凯蒂与《月亮与六便士》、《刀锋》中的男主人公自我成长的出发点大相径庭。克兰德和拉里都是从自我的身体里,自我的思想里产生的追求,而凯蒂的觉醒是靠被男人伤害,激发出来的,传统男性作家笔下的女主角还是无法从父母、家庭、社会中解放出来,向男性一样展示自己的一切。

故事以凯蒂和查理在家中卧室偷情,被瓦尔特发现为开篇,作者以倒叙方式铺陈出凯蒂虚荣粗俗的家庭环境,无爱浅薄的婚姻。

十八岁的美人凯蒂被“有抱负”的母亲视作一张王牌,在母亲引领下踏入浮华的社交圈,一心想嫁给豪门显贵,怎奈蹉跎至二十五,依然没有理想的求婚者现身。

“在多利丝的婚礼上充当伴娘,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啊。如果有机会避而不去,她正求之不得呢。尽管瓦尔特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但嫁给他,总算有家有业了。更何况,婚后旅居中国,说不准会是焕然一新的生活机遇。”

于是,凯蒂在匆忙慌乱中嫁给了瓦尔特,给自己的婚姻蒙上一层面纱。

婚后凯蒂在随夫参加宴会中邂逅了风度翩翩的查理,两人眉目传情,仅仅三个月,他们俩的关系就发展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东窗事发之后,情人查理胆小懦弱得像只兔子,情人自私虚伪狡诈的面纱被揭开了,她受了骗,痛苦至极,带着绝望和恐惧,和瓦尔特走向霍乱之地。

女性可以选择爱情而不是合适。

毛姆喜欢写情欲、背叛与谋杀,一方面他擅长用冷冷的笔调揭示虚伪、自私、冷酷的人性阴暗面,但另一面他又对笔下的人物有着深切的理解与同情。

备胎瓦尔特是个聪明人,他与凯蒂的爱情观完全悖立,虽然他的条件相当合适结婚,但并不能让凯蒂经历感情挫败之后对他日久生情,尽管瓦尔特的爱是发自内心的,不顾一切的:

“我对你没有任何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浮,没有头脑,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胸无大志,粗俗不堪,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平庸浅薄,势力虚荣,然而我还是爱你。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喜欢。我设法向你隐瞒我并不是一个粗鄙无知、嚼舌愚蠢之人。”

面对凯蒂的背叛,瓦尔特挽回自尊的方式是带着凯蒂前往瘟疫肆虐之地。他一边看不起自己还深爱着凯蒂,一边想让霍乱杀死凯蒂以求报复。

“最后死掉的却是条狗”这是瓦尔特的遗言,这句话来自哥尔斯密的诗歌《疯狗挽歌》(《An Elegy on the Death of a Mad Dog》)诗的大意为,一个好心人在城里领养了一只狗,起初人和狗相处融洽,但是有一天二者结下怨仇,狗发了疯将人咬伤。大家都预料被咬的人将会死去,但是人活了过来,最终死去的却是狗。

在瓦尔特心里,凯蒂始终是那个好心人,而自己是发了疯的狗。原本一心想谋杀凯蒂的瓦尔特,目睹凯蒂在湄潭府受到瘟疫中的中国人、修女们、海关官员维丁顿、满族公主的感染,灵魂得到了净化,而他自己始终在男人自尊心虚荣的泥潭中挣扎,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揭开了死亡的面纱。

女性可以自我堕落也可以自我救赎。

重返香港,凯蒂再一次沦为欲望的奴隶,和查理交缠在一起,堕落之后她下定决心寻找真正的自我,小说的最后,她直面旧情人,作了一次深透的灵魂自白,她说:

“我觉得我不是人,而是动物,是一头猪,是一只兔子,是一条狗。哦,我并不是在谴责你,我自己也很坏,我对你投怀送抱,是因为我也需要你。可是,那个人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不是那个面目可憎、刻薄寡情、好色贪欲的女人,我与那个女人分道扬镳了。我的丈夫尸骨未寒,你的太太待我宽厚仁义,她的宽厚仁义镇石难以言表,而那个女人却在床上与你纵欲求欢。那个女人绝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我心中的一头野兽,黑暗而可怕的野兽,犹如一个恶魔。我与这头野兽一刀两断,我憎恨它,我鄙视它。从今以后,只要一想到它,我的胃就会翻江倒海,我就会恶心欲吐。”

往事就此了断。凯蒂内心重新充满希望和勇气,她看清了一条道,一条通往平静与安宁的道。

电影版《面纱》的结局改为凯蒂最终爱上了瓦尔特,爱情的力量也让瓦尔特转危为安。对此,《纽约时报》的影评可谓一语中的:“这部历史上第三次搬上大银幕的《面纱》把毛姆教育女性的原著小说改编成了一个精致的浪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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