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溪江的秋意

楠溪江的秋天，来得悄无声息。

人们往往是翻看日历，才察觉到立秋了，处暑了。

你看，日间最高温还在35摄氏度以上，树叶还没有一点变黄的迹象，知了还在声声聒噪不停，怎么算得上秋天？明明还是夏天嘛。

若能潜下心来，还是会发觉些许不同的。早晚温差已明显拉大，深夜的风已带着微凉，晨起连空气都是不一样的清透。

可是，离秋高气爽毕竟还有老远的距离。就连午后的这场阵雨，都是受台风外围影响的额外福利。

雨后，跟我逆着楠溪江进发。天空是湛蓝的，白云是流动的，山色是空濛的，溪水是碧绿的。一个不注意，白云淘气地四处溜达，天空被浅浅覆盖成淡蓝色。我正沉迷于色彩的变化，前方突然出现彩虹，从云端直挂远山。有人率先靠边停车，贪婪地观望起来，引得后来者纷纷驻足。

原来，我的好运还不止于此。仔细一看，另一道彩虹隐在更渺远处，调皮地跟有缘人捉迷藏呢！惊喜至极，光有眼睛不够，我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拼命想留住这一盛景。美丽的，终究转瞬即逝。被甜蜜充满的这刻，我并不觉得伤感。

继续前行。虽然已经入秋，下水的人并不少。带着游泳圈追逐嬉戏的小孩，快速驶过水花四溅的皮筏艇，反复叫着注意人身安全的广播，处处显示着闹腾与招摇。

你看，阡陌纵横的大片田地里，饱满的稻穗悄然转黄，开始迈向懂得弯腰的成熟。简陋的丝瓜架挂满丰收，挨着的紫茄子、糯玉米赶来凑趣。不行，地上趴着大冬瓜和青南瓜呢！

近旁，漫不经心吃草的牛羊，偶尔停歇在枝头的蜻蜓，从滩林飞入芦苇荡的鸟雀，一下激活了静态的风景。

若你要下水，为着太尽情可能游到深水区，最好还是带上浮臂之类的防护。斜阳外云蒸霞蔚，溪水上层是温的，下层还是凉的。

太阳终于西沉。天空变成了灰蓝色，将停泊的船只、对岸的滩林、远处的青山笼罩在暮色里。不用等到天黑，在水草边、大石块下，就能摸到大把大把的螺丝。

水渐凉，人亦起身，沿着简洁的指示牌，寻到藏在村庄里的农家乐，点上一份溪虾或溪鱼、清炒南瓜叶、农家麦条儿，顺便把抓到的螺丝交给店主。热情好客的店主，多半会帮你滴点菜油养一会儿，贴心地最后上这道菜。吃饱了，喝上一碗螺丝汤，最清凉降秋燥。

初秋，紫薇花正盛。我心甘情愿地等待，等层林尽染，等稻谷金黄，等柿子压枝，等柚子飘香，等板栗成熟……仿佛大自然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罐，为楠溪江披上绚丽多彩的衣裳，一如灵秀清浅的少女突然盛装打扮。欢快得像一只雀，绕过碧水滩林，跨过红枫古道，极目奇峰异石，远眺四海云岚，依然徘徊在小桥流水人家。我躲在白墙黛瓦斑驳间，看不够炊烟袅袅升起，望不够孩童放牧戏水，闻不够蛙声虫鸣捣乱，听不够溪水浅吟低唱。

我无法割舍，这人间烟火淬过的，楠溪江的，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