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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午睡／文

一

“您好，请问凤梨罐头在那个货架？”

在2376天过后的下雪的晚上，他还是忘不了六年前那个夏夜，边看《重庆森林》边吃凤梨罐头的滋味。

他在看到这部电影时，还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它养成那些小习惯，当时只是听着身边的女孩对他表白的回应：买一盒凤梨罐头，去看《重庆森林》吧。他满怀期待地照做了，看到郭富城和自己一样端着一盒凤梨罐头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第一次初生懵懂而又热烈纯粹的爱慕和告白像凤梨一样被放进了冰冷的糖水里。何志武是他的名字，他好像从这个角色里看出了自己。“让我想起舌尖的酥麻的绝不是什么热烈的初吻，而是第一口吃进嘴里的凤梨。”

六年过去了，他看过无数的美好的爱情故事，但是当阿菲伴着《Califonia Dreaming》出现的一刻，他发觉自己追求的那个女孩的样貌在脑海里已经不甚清晰了——总要有新的美好来冲淡旧的感伤，现在回想自己竟然想追求她的愚蠢想法，他也只是会笑一笑——他发现自己越走越远了。

他长大了，他明白六年让自己改变许多：他知道了王靖雯后来变成了天后王菲，六年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她的歌；他从沉浸于阿武开头的失落，变得学会接受那个当时因为一次告白而伤感不已的男孩；他觉得自己的眼光没有问题，一个17岁就看过《重庆森林》，懂得保护男生自尊的女孩子是值得自己仰慕的；他开始怀念自己的从前——那些被拒绝了还来得及失落的日子和被嘲讽了还值得去愤怒的日子，那些日子里自己清晰而不掩饰的纯粹情绪和模糊而不确切的青春印象，那个他曾经喜欢的女孩，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每月一罐的凤梨罐头。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您好，凤梨罐头一个，收银12元。”

二

图

下班过后，她发现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楼下的便利店已经没有人坐在里面，谈着天喝着啤酒了。她走进对面街角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拿铁咖啡，咖啡机的漏斗里豆子慢慢变少了，香气氤氲在整个咖啡厅里，光是闻到这样的香气就让人忘记了工作的劳累，她眯起眼睛，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了，雪花落在玻璃上慢慢融化成水滴，画出细长的一道道斜线。

她喜欢让雨只落在窗前，让雪只落在屋顶，自小如此，而今天咖啡厅的这一幕正合她意。

雪天最适合坐的地方就是咖啡厅了，看着街角闪烁的交通灯，在玻璃窗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呷一口白瓷杯里阿拉比卡咖啡豆磨成的黑色液体，想一想与工作无关的美好往事……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呢？

好像远在真正工作之前她就对这种奇妙的黑色液体有过深刻印象——她想起来了，是那个男生送给她的咖啡，一罐雀巢咖啡。

自那时起已经过去快要七年了吧，那个蹩脚的告白和那罐奇怪的礼物让她又想起了那个男生。当时她让他去看《重庆森林》，因为她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后来在男生和他父母离开这座城市过后，冬天就接踵而至。她明明不喜欢那个男孩子的，但是冬天的灰总让她想起那个男生对他糊里糊涂而热烈的告白，她开始喝起了咖啡，她最初喝着雀巢罐装，而后是冰美式和意式浓缩，卡布奇诺和拿铁……后来男生的样子就像初春的浮冰一般在记忆的池塘里慢慢消失了，只剩了她的这个习惯，每天一杯咖啡，用苦味来放松自己这上了发条的生活。

如果当时我答应了他，又会是怎样呢？她明白自己不应去想那么多如果，反而她明白，那个男孩子已经变成了自己喝下的一杯杯咖啡，变成了自己的某一个生活碎片吧。

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她想。

“您好，您的拿铁。”

三

他不知道当自己走出便利店的时候，马路对面的咖啡厅里，是谁在望向窗外欣赏着雪景。

她不知道当自己低头喝咖啡的时候，玻璃窗外的人行道上，是谁拎着凤梨罐头匆忙回家。

当两个人渐行渐远，却在对方身后的生活贴下了一张贴纸，彼此的身影变成一块拼图，将生活弥合，我们都将远走，离开错过彼此而继续生活，哪怕只是成为一块拼图，我们也要相信：

当离开的足够远的时候，其实就是在靠近吧。

毕竟，地球是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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