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背井离乡了,发一篇两年前写的一篇《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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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莫名其妙地梦到了姑姑老家附近的那口井,梦见我在井边洗衣服,洗衣台上却冷冷清清的就我一个人。小时候经常上姑姑家待着,所以她老家附近那口井我记忆特别深。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这口井边是很热闹的。那是一口露天井,正方形的,两米宽,大概两米多深,蹲在井边用手一捧便能喝到甘甜的泉水。源源不断的水供应着附近至少十几户人家。水井从来没有干涸过,就算是逢办喜事或办丧事时大量用水,水位也不会太低。水很清澈,仿佛没有水一般。至于水的甘甜和冬暖夏凉啊,更是不用说了。

每天一大早,太阳从不远处的山头慢慢爬上来,揉揉睡眼,便对着这口井打扮起来。来打水的、洗菜的、洗衣服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洗衣服的妇女、姑娘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聊着家长里短、远近趣闻,或者互相开玩笑。年纪大的给姑娘们“做媒”,年轻的姑娘们要么低下头洗衣服一声不吭,要么连连摇头坚决否定,也有胆大的笑着骂回去,这时要是被她妈妈看到了肯定又会得来一句“没大没小”。

而每到傍晚,井边聚集的多是奉母亲大人之命来洗菜或者杀鱼剖鸡的年龄不一的女孩子们和她们来玩耍捣乱的弟弟妹妹们。这边一声“姐姐,这根菜叶被虫吃了个好大的洞洞,还要不要?”另外一边在“铛铛铛”剁鸡的声音中又有孩子在喊“呀!鱼跑了!”于是他那十几岁的姐姐就骂了:“谁让你把鱼抓在手里玩的?快给我回去!”这时他们的父亲扛着锄头从田地里回来了,在井边洗净了手脚,喝了几口水,便扛起锄头,牵着他那调皮的小儿子,踏着暮色回家去。

井的附近也是我们的乐园。我们曾经经常在那里玩过家家,井边的食材特别丰富,摘来冬瓜花、南瓜花、苦瓜花、牵牛花、野葱,野菜之类的,可以做成各种“菜”和“汤”,舀来井水可以当酒当茶。今天我请你到我家吃“饭”,明天你请我吃“饭”,小小的天地不厌其烦的上演着理想化的世事人情。

后来姑姑搬家了,我便很少有机会再去亲近这口井。某一天故地重游却发现,绿苔爬满了井壁,水里也长了好多绿藻,显得荒凉而苍老。我伫立良久,却很少看见来打水或洗东西的人,也很少有过往的行人像以前一样驻足,掬几捧水喝,坐下来休息一会再走。小孩子们被勒令不许靠近这口井,太滑。很多人家搬走了,年轻人都去了外地打拼,很多人家都自己打了井甚至安了自来水,人们都不用风雨无阻地去井边打水了,曾经那热闹又祥和的场面也已不复存在。我伸手去摸摸冰凉冰凉的井水,没有孩子在井边玩过家家的游戏,简单质朴理想化的人情被冰冷的世事所消磨。而那口井,日复一日地倒映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年复一年的看着它周围的稻田青了又黄。它,如同一个暮年的老人,静静地回忆着过去的时光,然后默默走向消亡。

也许是飘泊他乡引来的乡思,也许是浅涉世事引来的对过往之事的怀恋,昨晚便梦见了姑姑老家附近的那口井。只是岁月悠悠,人事渺渺,那惯看秋月春风的井,又是否还记得我?只怕我往那水面一照,倒映出来的已不再是当年的我了,一切皆变了,不变的是藏在记忆里,出没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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