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疏于薛平彭传(三)
薛广德字长卿,沛郡相县(今安徽省濉溪县),他在楚国教授《鲁诗》,龚胜、龚舍兄弟二人拜他为师跟随学习。萧望之担任御史大夫,任命薛广德作为自己的属官,多次与他谈论,很器重他,向朝廷推荐薛广德熟悉经术,应当到本朝任职。随后被任命为博士,参与石渠阁讨论,升任谏大夫,后接替贡禹担任长信少府、御史大夫。
薛广德为人温文尔雅,待人宽宏大量。等到他担任三公后,经常直言谏争。在他刚开始担任御史才十天时间,汉元帝来到甘泉宫,郊泰时畤,礼仪完成后,借机留下射猎游玩。薛广德马上上书说:“臣私下里看到关东穷困之极,百姓流离人所。陛下却每天都在撞击亡秦之钟,听郑、卫的奢靡之乐,臣真的感觉哀伤。现在我们的士卒暴露在外,随从官员十分疲倦,希望陛下赶紧返回宫中,思考怎么样和百姓同忧乐,这是天下人的大幸。”汉元帝只好在当天就返回了。
这年秋天,汉元帝到宗庙酎祭,走出便门,想要乘坐楼船前去。薛广德拦住车辆,接下帽子叩头说道:“陛下应当从桥上通过。”汉元帝下诏说:“大夫请把帽子戴上。”薛广德说:“如果陛下不听从臣的劝告,臣现在就自刎在车前,用血来玷污车轮,那样陛下就不能进入宗庙了!”汉元帝很不高兴。
汉元帝的先驱、光禄大夫张猛进前说道:“臣听说过主圣臣直。乘船危险,过桥安全,圣主不能乘危行进。御史大夫的话应当听从。”汉元帝说道:“劝阻人难道不能像张猛这样吗?”于是从桥上通过。
以后一个多月,因为当年收成不好,百姓流离失所,薛广德和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等人一起请求告老还乡,汉元帝都赏赐他们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然后免职返回。薛广德担任御史大夫,一共才十个月,他向东返回沛郡,太守一直到郡界上迎接。沛郡以薛广德为荣,县里把他受赏赐的车子传给他的子孙。
平当(?~公元前4年),字子思,梁国下邑(今河南商丘夏邑县)人。他的祖父家中有资财上百万,从下邑迁徙到平陵。平当年少时担任大行令治礼丞,因功递补为大鸿胪文学,察举廉洁担任顺阳县长、栒邑县令,因通晓经术担任博士。公卿大臣推荐平当议事通晓明白,担任了给事中。每当国家有灾异出现时,平当马上根据经术记载,评论为政得失。他在文雅程度上虽然比不上萧望之和匡衡,但是大概意思相同。
在汉元帝时期,韦玄成担任丞相,他奏报裁撤掉太上皇的寝庙园。平当上书说:“孔子说过:‘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这三十年年间,天下道德和洽,制礼兴乐,灾害不生,祸乱不作。现在圣汉受天命为王,继承基业二百多年了,陛下每天孜孜不怠,政令清明,但是风俗未和,阴阳不调,灾害多次显现,这难道是因为根本性的东西没有建立吗?要不为什么德化征兆么久这没有出现应验呢?祸福从不虚至,肯定有原因才会到来,应当深入研究其遗迹,专心修行根本。当年帝尧南面而治,先是‘克胆俊德,以亲九族’,最后教化达于万国。《孝经》中说:‘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孝子善于继承先人的志向,周公继承周文王和周武王的基业制作礼乐,修治严父配享上天之事,他了解周文王不愿意以儿子的身份凌驾于父亲之上,所以才推演排序,向上追溯到后稷以配上天。这就是圣人之德,是无以类比的孝道。高皇帝圣德受命于天,拥有天下,尊奉父亲为太上皇,这就像当年的周文王、周武王追溯到王太王、王季一样。他是汉朝的始祖,后面的继承者应当尊奉以广大其盛德,这是孝道的极至。《尚书》中说:‘正稽古建功立事,可以永年,传于无穷。’”汉元帝采纳了也的建议,下诏恢复太上皇的寝庙园。
不久之后,平当出使考察幽州的流民情况,上奏推荐那些尽心尽力安排流民的刺史和两千石官员,建议说渤海郡的盐池暂且开放不要禁止,以便能救民之急。他经过的地方都受到称赞,是奉旨出使的十一人中最好的,接着升任丞相司直。因为触犯法律,贬为逆方刺史,接着又被征召入京担任太中大夫、给事中,慢慢升迁为长信少府、大鸿胪、光禄勋。
先前,皇太后姐姐的儿子、卫尉淳于长报告说昌陵不可能修建成功,被逮捕入狱,交给有关部门商议定罪。平当认为,昌陵连续修建了多年,与其半途而废,不如继续修建完成。汉成帝这时已经停掉昌陵工程,因为是淳于长首先提出的这个建议,下诏令让公卿大臣商议封赏淳于长。平当虽然替淳于长说了好话,但不应当受到封爵赏赐,因为前面的提议不正,贬任巨鹿太守。后来汉成帝封赏了淳于长。平当因为通晓《禹贡》,被派出巡视黄河,担任骑都尉,兼任统领河堤防务。
汉哀帝继位后,征召平当担任光禄大夫、诸吏、散骑,再次担任光禄勋、御史大夫,最后官至丞相。在当年冬月,被赏赐关内侯爵位。第二年春天,汉哀帝派出使者征召平当,想要加封他。平当正在病重,没有应召。他的家人对他说道:“你难道不能硬撑着起身去为子孙们接受侯印吗?”平当说:“我居于大位,已经因为吃白饭多年而感觉很内疚了。如果现在强撑着去接受侯印,返回后卧床而死,那会死有余罪。现在我之所以不起,正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平当随后上书请求告老还乡。
汉哀帝回复说:“朕把你从众人中选拔出来,让你担任丞相,陪伴朕处理政务的时间不长。现在天下阴阳不调,冬天不下大雪,夏天旱灾,这都是因为朕行为不德,怎么会怪罪君相呢?君相为什么生疑而上书请求告老还乡,并且归还了关内侯印和食邑呢?我已经派出尚书令谭赏赐君相一头牛和十石上好美酒。君相要自勉自励,积极寻医用药,恢复身体才行。”
以后一个多月,平当去世,他的儿子平晏因为通晓经术律历官至大司徒,封为防乡侯。汉朝建立后,只有韦贤和平当父子都官至宰相。
鼓宣字子佩,淮阳阳夏人,他研究《易经》,侍奉张禹,被举荐为博士,升任东平国太傅。张禹因为是皇帝师傅而受到尊重信任,他推荐鼓宣通晓经术威重,可以担任官吏,于是鼓宣就担任了右扶风,后升任廷尉,后来规定,诸侯王国的人不能在京做官,他就出京担任太原太守。几年后,再次回京担任大司农、光禄勋、右将军。汉哀帝继位后,他升任左将军。
一年多后,汉哀帝想任命外戚丁、傅家的子弟担任爪牙将军,就致书鼓宣说:“有关部门多次奏报说,各诸侯国的人不得担任宫廷宿卫,将军不应当再统领兵马,处于大位。朕考虑到将军肩负汉朝将军的征途,但你的儿子之前又娶了淮阳王的女儿,你与诸侯之间有婚姻关系,你继续担任将军不符合国家制度规定。朕特意派光禄大夫曼赏赐将军黄金五十斤和安车驷马,你交还左将军的印绶,以关内侯的爵位返回家中吧。”
鼓宣被罢免后几年,谏大夫鲍宣多次推荐鼓宣。正值元寿元年正月朔日发生日食,鲍宣再次建议。汉哀帝就征召鼓宣担任光禄大夫,后升任御史大夫,转任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这时汉哀帝去世,新都侯王莽担任大司马,秉持朝政专权。鼓宣上书说:“三公鼎足而立支持君主,如果一足不能承重,就会弄翻美食。臣资质浅薄,年老牙齿脱落,多次生病,导致昏乱忘事,希望奉还大司空、长平侯印绶,请求告老还乡,等着填埋沟壑。”
王莽报告给皇太后,皇太后给鼓宣册书说:“考虑到君相执政时间太短,功德还未见成效,只是迫于老年昏乱,不再能辅助国家、绥靖海内。现派光禄勋丰奉册诏令君相,你交还大司空印绶,返回封国吧。”
王莽怨恨鼓宣要求退休,所以没有赏赐他黄金和安车驷马。鼓宣在封国中居住了几年后去世,谥号为顷侯。他的爵位传到儿子和孙子,王莽败亡后封国断绝。
班固赞曰:隽不疑因有学识参与朝政,遇事从不迷惑,功名卓著,善始善终。疏广做官激流勇退,免受了羞辱和危险,也是可取的。于定国父子哀怜弱势群体,了解狱情,是很称职的大臣。薛广德保有悬车的荣耀,平当自觉退身有廉耻之心,彭宣看到处境险恶后毅然辞官,他们都不同于那些患得患失的小人。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2月17日(古历辛丑年十一月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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