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再见

      大学时，公交车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和妈妈打趣，不小心撞到我，年轻妈妈不好意思看看我，又看看儿子，对儿子说：快说声对不起…我们撞到人家了。

      我以为孩子会说：对不起姐姐！我还想像着我会特别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对他说没关系。

      却发现孩子用那双如清泉般的黑眼睛望着我，奶声奶气地说：对不起，阿姨。我吓一跳，什么时候变成“阿姨”了？

      来不及和作为“姐姐”的我说再见，已经变成了阿姨。

      刚毕业工作那年，一位同事把自己班一名男孩拉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说，动情之时脱口而出：我的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这位同事，比我大一岁。她把她的学生视为儿子，她不就是学生的妈？天哪！我刚毕业，我认为自己还是一个需要妈妈疼的孩子呢！我已经被动地列为“妈妈级”的老师了。我一直觉得我是他们的大姐姐老师呢！

      我还没有准备好。

      可是，生命的旅程会给你准备的时间吗？

      从那时开始留意。

      走到大街上，红绿灯口的“警察叔叔”变成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庞，他们看起来比自己的弟弟还要年轻。以前的“警察叔叔”跑哪了？

      走进商店，笑盈盈招呼你而来的小服务员亲切地喊你一声“姐”。

      去了医院，总以为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历经生死，饱经沧桑，不知从何时开始，都换成一张张年轻的样子。

      现在仍旧觉得如英雄一样的父亲，什么的时候背驼了，头发白了？难道是一夜之间突然变的？

      仿佛还沉浸在女儿刚学会叫“妈妈”的那种惊喜中，仿佛还在伤感弱小的身材跨着书包独自走进幼儿园，来不及惊喜来不及伤感，女儿马上就二年级了，会写作文了……

      是他们变了吗？

      不，他们没变，变的是我，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同年纪的伙伴不再像刚二十出头那样皮肤透水，眼光单纯，整个人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胖了，发福了，圆滑了，自私了……就连叹一口气也带着跨向中年的无奈。难道我会庆幸幸亏我没有变成那样吗？不，他们看到我，内心也在想，此刻她现在怎么这么胖？这么沧桑？这么显老？

      因为别人的变化，也悄悄发生在自己身上。岁月在冲刷每一个人，又有谁能抵挡？

      来不及和刚刚过去的自己说再见，时光的车轮已经把现在的自己推的很远很远，来不及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