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去后,小蝶心中也难免郁郁,她想在房内稍事歇息不料却噩梦连连,梦中她怀抱一名白衣男子,而那男子却被一把利剑一箭穿心!她亲眼目睹着他一点点的没有了鼻息,感觉自己的心也不停的坠落,旁边站着的那个红衣官服的人是谁?她努力想去看,却看不清楚他的眉目。此刻心中是爱?是恨?人世间怎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画面一转,也不知道天空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她在雨中亲手葬了那名男子,大雨淋湿了他的墓碑,也使她的视线模糊起来,模糊到天地之间,只能感觉自己的心碎…。惊雷乍响,犹如还在耳际。
她中噩梦中惊醒,方觉自己已一身冷汗。
她轻抚着脖子上的剑痕,似乎还在提醒着往日的惊心动魄。
自从失忆以来,展昭是待她极好的,好到有时候她甚至都会怀疑她所听闻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展昭和她日日见到的那个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他跟随包大人查案时间不定,但是不管再晚他都不歇在开封府,总是不辞辛苦的赶回隐庐,也不打扰她便默默歇下。
对自己也几乎是百依百顺,除了让他讲述自己过去的事之时,他总是言辞闪烁。难道,他不想她忆起?
那日他逼毒不成,走火入魔,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呢喃着小蝶,不要走,那种不舍绝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更不要说他今日拿着金簪向她求亲,自己应该高兴不是吗?他是多少汴京待嫁少女的梦中人,可是今天来的姑娘又是何人?显然她们过去是认得的,但她毫无记忆。她能看出来,月华极是喜欢展昭,不然不会上来就与自己较量,也不会故意气自己。
真是个傻姑娘呵!如果武功更高一筹便能得到意中人的心,尘世中哪还会有那么多伤心人?
这便是她现在的生活,没有记忆,也没有情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讨厌什么。不知道自己爱谁,也不知道谁曾爱自己。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应该如何选择未来呢?
那或许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她丢失的那段惊心动魄的时光。
开封府虽好,解不开她心头的压抑,她起身出门,不知不觉间走到自己的茶舍,本想沏下一壶清茶,独自安静一会儿。却见旁边的铺面不知何时也被人租下,正来来往往着一些搬东西的伙计,她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见一名女子徐徐走出。
那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粉色衣裙,长的极是温婉耐看,她打量着小蝶,眼中竟有一丝伤感一闪而过。
这女子名叫沈柔,小蝶与她攀谈几句,言谈间斯文有礼,更让人生了几丝好感,她打算在此地开一个琴行,从此与小蝶便是左邻右舍了。
琴行布置的极为古朴雅致,里面漂浮着素雅的香气,让人心神安宁。不知不觉中缓解了小蝶下午因噩梦而生的些许头痛。
“你叫…龙小蝶?”沈柔问道。
小蝶微微点头,女子叹了口气,却又不知道叹些什么。
“沈姑娘,莫非我们从前见过?”小蝶见她叹气,不解的问道。
“姑娘说笑了,龙姑娘举手投足间一看便知出身富贵之家,柔儿命运坎坷,从小便被卖给大户人家做琴娘,怎会和这样的贵人认得。”沈柔笑着说。
“沈姑娘如此说便是妄自菲薄了,人的出身是没办法自己选择,我虽不知过去是如何,但如今我与姐姐比邻而居,便是最大的缘分。”
看起来很是客套的话,从小蝶的脸上找不到敷衍的神色。沈柔笑笑,“龙姑娘说的是,以后我们还要互相照拂才是。”
“姑娘屋内好淡雅的香气,闻了让人平心静气,可是有什么讲究?”
“是我自己调制的安神香,从前在王府内弹琴之前总要焚香,也略略看了一些古籍,有些心得。龙姑娘若是喜欢,下次帮你多调制一些便是。”
两人相谈甚是投缘,不知不觉已到了用晚膳时分,自打她失忆醒来后,是没有“朋友”的,一个人若是没有朋友,某种程度上便切断了与世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孤独让人窒息,展昭不懂,他似乎要的是把小蝶好好的保护起来,凡是可能伤害到她的,便一律隔绝。
直到天色渐晚,两人才道别,沈柔送到门口,看着小蝶远去的背影,眼里似悲似喜。告别沈柔的小蝶心情也多了几分愉悦,这是除展昭外她的第一个自己结识的“朋友”,但她没有打算告诉展昭,以免他担心。
待到展昭归来已是夜晚时分,张口想向她解释些什么。小蝶止住了他已到嘴边的话,淡淡一笑,“安置好月华姑娘就好。”
展昭觉得今日的小蝶有哪里不一样,似乎多了一点心事,不过男人本就粗枝大叶,便也未做深想。
次日晚上元灯节,汴京城内千万盏灯次第燃起,烟火也竞相绽放,天地间如七彩琉璃般美的不真实。汪源夫妇先到一步,两人衣着华贵精致,一看便知是来自京中的殷实之家。
相比之下,展昭要低调的多,蓝布长袍,儒雅俊秀,与往常并无不同。小蝶则一袭青衣,略作珠饰,鬓角恰到好处的弯着的发,还能看出几分在宫中时美艳的影子,亦含温柔,亦含妩媚。
月华今日显然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紫红相间的衣服原本极是挑人,一不小心便落了艳俗之感,但在她身上却是相得益彰,更加衬托的她肌肤似雪,气质卓然。额前配饰环佩叮当,娇俏动人,让人不得不承认,月华亦是一个被低估了的美人。
郭瑶这时注意到多了一位姑娘,疑惑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展昭解释了一下月华的身份,众人皆知如今朝内武将凋零,如今兆惠将军安居江南一带并未起势,但谁也说不准将来风向如何变化,便也颇给月华一分薄面。
“月华妹子,不常来京城吧,今日我们做东道主,好生带你瞧瞧。”
“好啊,那就有劳姐姐了!”月华很是开朗。
“小蝶妹妹,想起我们上次在一起出游,竟然已经是多年以前了,真是感觉岁月不饶人啊。”郭瑶感叹到。
“我怎么觉得苍天对两位都分外仁慈,和几年前无甚变化呢?只是,龙姑娘为何突然失忆?”一直沉默的汪源插话说到。
“听师兄说,我前些日子受了些伤,也许将来能恢复,也许不能了。”
“你可真是忘了我了?昨日我见你武功较当年长进不小,可竟然把我们全忘记了!”
还不等小蝶作答,人群中一阵喧闹,“皇上来观灯了!”
原来皇帝观灯的仪式称为“踏五花”。正月十四这天,皇帝要带着文武百官先去五岳观的迎祥池。到了灯山,皇帝的御撵要围绕灯山转一圈,倒着观灯,所以叫“踏五花。”
十五那天东华门内外都被装扮成了灯的海洋:“悉起山棚,张乐陈灯,皇城雉堞,亦遍设之。其夕,开旧城门达旦,纵士民观。”皇上走上东华楼赏灯,楼下的民众远远的瞧一眼皇上。
汪源说:“皇上上楼赏灯去了。我们也找个酒楼吃点东西吧!”
展昭见农历十五的夜晚颇冷,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观灯也好,便同意了。
五个人来到汴京城最大的酒楼“天香楼”,这天香楼是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宾来客往,热闹非凡。小二见来客均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麻溜的找了一个二楼好位置安排坐下,视野极好,甚至还能偶尔看见皇上赏灯的身影。
“大家今日有缘在开封相聚,郭瑶先敬一杯!”郭瑶仿佛回到了少时,率先拿起了杯子。
“等等—”月华嗅嗅自己的杯子,说:“这是水,喝来有什么意思?小二,拿酒来!”
“月华姑娘果然豪爽,只是不知其他女眷酒量如何?”汪源自然知道夫人的酒量,故望向了小蝶。
“龙姑娘从前可是宫中的人,宫中是什么地方,想来这点小酒不在话下。”展昭见月华提及过去之事,用眼神制止她再说下去。
宫中的人?小蝶见两人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又心知眼前尚不是追问的时机,只道:“师兄,不妨事,既然今日大家这么高兴,我便陪大家喝一杯。”眼看酒就要到红唇边,却被展昭伸手拿过,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原来展兄弟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有意思!”
酒过三巡,几人纷纷有了一些醉意,郭瑶的脸上泛起了几丝桃花红。唯独展昭神色如常,目光清澈。
而一旁的月华见展昭眼中只有小蝶,心中酸涩,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眼神已有了几份迷离。
“丁姑娘,你已经喝的不少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展昭见月华已经喝的不少,走到她身旁劝说到。
“你现在知道管我了?我…不要你管!今日本姑娘要不醉不归!”月华带着几分醉意说。
“今日我看丁姑娘喝的不少,还要麻烦展大人妥善护送回去才是。”汪源说。
展昭点头,正当几人准备起身之际,外面一阵惊恐的大喊:“东华楼走水啦!”
只见皇上刚刚赏灯的东华楼,转眼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保护皇上的侍卫也纷纷下楼救火,展昭最先反应过来,对汪源嘱咐道:“帮我照顾她们。”便跃出窗外。
还不及汪源反应,月华也提剑跃出窗外,“展昭,等等我!”留下三人焦急的向东华楼张望。
在熊熊燃烧的火光当中,几个黑衣人朝皇上这边聚拢过来,分别在皇帝周遭的不同方位,圈子越收越小,眼看皇上已惊慌失措的避无可避,这时一把剑向皇帝心脏刺了过来,烟雾中小蝶看清了皇上的真容,不知为何,她只觉心脏剧烈的在收缩——“不要!”一声惊呼已脱口而出。
“铛!”展昭及时赶到,青峰出鞘,把攻向皇上的剑硬生生的挡开。他持剑护卫在皇上身侧,与靠近皇上的几名刺客僵持不下,此时火势已经越来越大,东华楼上本就都是灯笼,加之冬季天气干燥,一点燃便烧起一片,烟雾呛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展昭心知若无援手,此时难以带皇上全身而退,只能能拖一刻是一刻。此时月华也跃上楼来,加入了展昭一方,两人相视一眼,便与那刺客开始殊死搏斗,手起刀落间,逼退靠近皇上的几名刺客,给营救皇上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月华,楼梯已经被堵死了,我们带皇上下去!”展昭说。
月华点点头,强打精神与展昭一起一人驾着皇上一只胳膊用轻功到了楼下,剩余刺客追赶而来。
“保护皇上!”展昭把皇帝推向月华,独自与刺客纠缠起来,月华咬咬牙,带着皇上一阵猛跑,“快点!你再快点!”寻到了附近的一个破庙处。两人均累的瘫倒在地。
不一会儿,展昭击退了刺客,他挂念皇上安危,寻了过来。
“微臣展昭拜见皇上!”展昭在这种情况下仍克制守礼。
月华这时才想起身边人的身份,连忙也爬起来说:“民女叩见皇上!”
“平身、平身,今日多亏了你们两个。明日定要包爱卿彻查这纵火之人!”赵祯说。
“哎呀,展大哥你受伤了!”只见展昭的后背及手臂都有被剑所刺伤的血渍渗出。“我随身带有我们丁家特制的金创药,我给你擦擦。”月华边说边准备拿出药粉。
“不妨事,我自己来。”展昭伤在后背,考虑男女授受不亲,便婉拒了月华。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若是小蝶,你定不会拒绝上药。我管你真是瞎了眼了!”月华有些赌气。
“小蝶?”赵祯觉得好熟悉,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名字,
“实不相瞒皇上,小蝶她目前命在旦夕,展昭此次冒昧求见皇上,正是想求皇上赐雪莲丹给微臣去救人一命。”
“小蝶?她叫小蝶?高高在上的凤凰不做,去做一只朝不保夕的蝴蝶?展昭,我放她出宫去,身为一个男人,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转念间明白了一切,又见这女子虽是说着赌气的话,眼里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展昭,看来也是情根深种。
“这位姑娘今日救了朕,改日定要好好犒赏。”赵祯说。
“皇上,我的哥哥便是朝中的兆惠将军,月华不敢独领功劳,只是小女功夫均是哥哥所教授,只求皇上今后对哥哥也有所照拂。”
“原来是丁将军的妹子,好极了!巾帼不让须眉!我看你和展昭极是相配!”赵祯心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皇上!”展昭听见皇上乱点鸳鸯谱,大吃一惊。
“怎么,展护卫也是这么想的吗?”赵祯对展昭的态度自庞凤出宫后,便一直不冷不热。
“丁小姐虽好,但展某尚无成家之打算,不愿耽误小姐的终身大事。”展昭婉拒。
“展昭,八年前你与我比武,不仅赢了我还拿走了我的贴身耳环。十二天前,你为救我当众抱我不说又瞧了我的身子,今天我们同生共死,一起救出了皇上,我千里迢迢随你来到开封,你对我便是如此无情?!”月华听见展昭拒绝,内心也是十分激愤。
“展昭!若真如丁小姐所说,你可是处处留情,如今又怎能这样对待丁家小姐?”赵祯看见丁小姐眼框红了,对展昭的误解更深。
“皇上,丁小姐所说仍是实情,是展昭当年意气用事失了分寸,前些日子是因为救人要紧,顾不上男女大防,但展昭已经心有所属,实在不能耽误小姐一生幸福。”展昭怕皇上乱开金口,不得不把实话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