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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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太相爱，这样不好。他对我说。

太好的感情往往不会长远。我明白隐在这句话后面的深意，并且在稍加思索之后完全认同。其中有常理难以解释清楚的类似于预言或者天意的东西存在，仿佛有某个可以操纵世间万物的主宰者，在暗处时时刻刻观察人间。幸与不幸要均衡分配，不能存在某个人总是享受到春暖花开而另外一个人总会遇到波涛汹涌的事情，生命是一段有秩序有分担的行程。

所以我们需要时不时的吵一架，随便找个理由，我说。认同的背后隐隐有轻微的不安与恐惧，或许真的是这样，物极必反，任何事情达到极限便会产生反向的作用，用出的力量越大得回的冲击越强烈，如同奋力掷向墙壁的皮球。

想起中学的时候，树木繁茂的操场，每个黄昏总可以看到这样一幕，高个子男老师在前，体格健壮。矮个子女老师在后，身材娇小，中间横一根木棍，吊一只铁皮水桶，晃晃悠悠穿过操场去水房抬一桶凉水，又晃晃悠悠穿过操场回到另一端的教职工宿舍。他们是颇显奇特的组合，女老师不及男老师肩膀高，远远望去根本不像夫妻，倒像是父与女行走在一起。夕阳温柔的落在他们身上，头发上烁烁闪着光芒。那一刻，周遭都沉静下来，仿佛睡梦里置身于悄无声息的深深海底，光线粼粼。

那一桶水，何至于两个人去抬？年少的我们，竟在那一刻如同雨后湿润土地中小小的种子，开始膨胀，抽出细嫩洁净的芽。那是他们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再微小的事，也要共同去完成，相依相随。我们就是那样莫名而笃定的坚信。

我们，并非单单是我自己有如此感知，所说的我们，是一群顶着一头黑色短发，从未离开过脚下这片土地的丫头们。此后，那个高高的男老师，成为我们眼中最耀眼夺目的星星，遥远而神秘的存在。他们在操场牵着手散步，他们在蓝球场打两人蓝球，甚至他们一人抱一床棉被，挂上绳条晒在温煦的阳光下，都是为年少无知的我们构筑起一座爱情的宫殿，哦，原来，爱情就是这样的模样。许多年以后，男老师是姓黄还是姓杨，他教给我们的是物理还是化学，统统都忘记了，但独独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展示给我们爱情的美好，根深蒂固。假若他得知此种后果，不知会回予我们怎样的眼神。

再后来呢？再后来，当然应了那句话，乐往必悲胜，泰来犹否极。一场车祸，男老师失去了两条腿。他不再高大如校园里挺立的白杨，他甚至比不上原本够不到他肩膀的妻。轮椅上的他，犹如一片秋叶，枯萎，失去绿色。

再后来呢？再后来，我信了天长地久有时尽。他回了乡下老家，依靠父母照料。她回了她的家乡，北京。此恨绵绵，决情也好，无奈也罢，总归，离不开烟火俗世。

杯子里的咖啡早已经凉了，端起来眯着眼睛尝一口，凉透了的咖啡难以下咽，醇厚浓郁的香气全无，只好不无可惜的倒进厨房洗碗池里。怎么会记起已然模糊不清的多年前发生的故事？似是而非或者似非而是的预言雾气迷漫，令人困惑，没什么来由，当然更没什么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