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式家庭教育中的怪圈

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企业乃至一个家庭,如果发展得不好,或者没有进步,很大程度上是分工和资源配置出了问题,而分工和资源配置的问题其实是社会界限划分问题,是统治层理念的问题。

拿国家来说,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为什么发展不好?大集体、公社制,你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也是你的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家的事情。既然是大家的事情,我就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干,大家都这么想,事情就干不好了。

再看一个家庭的长远发展,首先是看教育(不单单是指成绩)。很多家庭投入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和资源,为什么教育还是搞不好?有些家长认为,孩子永远长不大,孩子的事情永远是自己的事情。父母为孩子花钱、出力、找关系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孩子的一切问题,可是大部分孩子却不领情,表现的各种叛逆和不乖。于是父母开始把自己家庭教育的不成功归结于命不好,没有生出那种啥都不用父母操心的牛娃。同时也就有了一个社会共识:“可怜天下父母心”(因为话语权在父母们这些成年人手里嘛)。

乍一看,好像这个结论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孩子在不停的剥削父母(不管是金钱还是时间),却不知道感恩,说轻了就是孩子还没长大,不懂事,说重一点,就是一群白眼狼。但是孩子们难道都那么不通情达理吗?“不乖”是孩子的天性吗?

我认为教育成功与否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孩子,而在于家庭(孩子是家庭的一份子)。很多问题都可以从家庭分工和资源配置方面看出端倪。由于家庭分工界限不明确,导致孩子和家长心理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作为父母,一方面为了生计要工作,于此同时甚至要花更多地精力去操心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再加上孩子“不听话”,整天都活得很焦虑。家长自己处理不了这些负面情绪,于是开始抱怨孩子总是长不大,不懂事。学习明明是孩子的事情,家长却为此搞得焦头烂额。而作为孩子,自己的“责任田”被父母给侵占了,我的学习不光是我的事,是我和父母共同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他做不了主。换句话说,学习本来是孩子自己的事,他们却做不了主。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那这还是我的事情吗?试问,如果你是孩子,你有学习的动力么?同时由于父母的过度控制,孩子一味地迎合父母的意愿,很大程度上丢失了自我。那么,一个逐渐丢失了自我的孩子,将来怎么可能有自我内在的动力去认真干一件事?现在看似你还能管,上大学怎么办?将来的事业怎么办?当孩子身心发展遭受了很大的限制时,也许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了精神上的压抑,于是必然就有了抗争,可能表现出情绪不能控制、或者厌学情绪、各种捣蛋等等。整个家庭教育便掉入了一个怪圈,父母和孩子都出不去。

明眼人可以看得出来,父母和孩子的关系至少在孩子上学期间是父母主导的(他们是资源和话语权的控制方)。掉入这种怪圈的根本原因是父母中的至少一方把孩子当成了她或他生命的全部,她或他割舍不了,或者说离不开孩子。需要说明一下的是针对这种情况家长们往往误认为是孩子离不开他们。比如我听到好几位家长都说过“我管他,他成绩都不好,我不管他,还得了?”不要小看这句话哦,这句话里面至少有四层含义。第一层:“孩子,你离了我不行”。小学还罢了,对于初中或者高中知识都忘得差不多的家长和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孩子,谁对课程知识了解得更多一些?你说一个内行干一件事情为什么会离不开一个外行?第二层:它透露出对孩子的极度不信任。父母是孩子最亲的人,如果连你们都不信任孩子,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孩子还能信谁呢?巴菲特的父亲,在巴菲特小时候就一直跟他强调“尊重你的感觉,你的感觉越是别具一格,别人越喜欢对你说三道四,而这个时候你就更需要相信自己。”杰克韦尔奇(前通用董事长,被誉为"最受尊敬的CEO","全球第一CEO")也说过“给别人自信,是目前我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而父母们作为“管”孩子的人,又是怎么给我们的孩子自信的呢?第三层含义,是矛盾对立的两面,一方面“我管你,你都学不好”,作为家长有种挫败感。另一方面,“不管你,还得了?”又过分夸大了自己在孩子学习方面能起的作用。第四层含义,如果你对文字比较敏感的话,你会看到这句话里出现了两个“管”字,“管”是什么?是不是有“约束”和“控制”的味道呢?这句话的四层含义统统指向了家长们潜意识深处的最强音“孩子,我离不开你!”

那么怎么才能让孩子不离开自己呢?唯一的方式就是限制他的成长。因为如果孩子长大成人,心理和能力等各个方面都能够独当一面,自然就不容易控制了。他将来想在哪里生活,干什么工作,父母再也说了不算了。反之,孩子没有能力自己去闯出一片天的话,最后只能回到父母的怀抱,去啃老。你看,这时候父母为什么会忍不住去管已经长大的孩子的底层逻辑就出来了。孩子的一切,父母都“管”着,那么孩子自然就长不大了嘛。

很多人抱怨年轻人啃老可耻,其实很多啃老的情况,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方面这样至少能体现老人们存在的意义,另一方面年轻人也乐得轻松。这同时也是中国式父母的悲哀,在培养孩子的过程中,父母的资源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下一代身上,渐渐地,他们失去了自我,他们生命的意义和孩子的人生捆绑到了一起,他们会想方设法把孩子留在身边,因为这样才能留住他们存在的意义。但是这样做,限制了孩子的成长,代价是昂贵的。

看到这里,或许很多父母都接受不了,他们会试图去否认,会强调自己对孩子的无私。比如他们会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难道不能说明我是多爱你吗?”但是他们忘了这个无私是有条件的,而条件就是“你得按照我认为对的方式或者我能接受的方式过这一生”。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为什么不会改变,往往第一个坎就没有迈过去——承认自己的问题。只有接受了自己的局限才能有进一步改变的可能。

下面我们就先来探讨一下很多家庭教育走到这一步的深层次原因。我们的孩子是慢慢成长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我们父母往往把孩子永远当孩子,他们并没有意识到随着孩子的成长,尤其是青春期前后的孩子,他们的生理和心理都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们的能力也在突飞猛进。

当今国内的社会上充斥着各种补习班,可谁见到给家长补习的培训机构呢(美国就有,教父母怎么做才合适,现在国内有些教育机构或学校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们初为父母,我们工作忙,我们无暇学习,也没有人教我们,我们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父母,我们更不了解各个年龄阶段孩子在认知能力、心理发展等各方面是如何发展的,对于孩子的成长过程我们知之甚少。很多父母在跟孩子相处这一方面的心智还停留在孩子小学时候或者更小的时候。也就是说,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很多父母并没有随着孩子的成长而成长。这怎么能跟我们的孩子相匹配呢?

很多人说,六零后那一代每家都是好几个孩子,父母也没见那么操心,现在怎么一个孩子都忙的焦头烂额了呢?我想说,现在的父母们劲儿使错地方啦!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您不知道怎么发力,那您会不会是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帮了倒忙了呢?要是帮的是倒忙,那当然不如不帮忙(或者帮得少)的六零后父母啦。如果您发力的动作和方向都不合格,那么为了应付孩子成长这个球场上从各个地方飞过来的球,注定是要疲于奔命的。

言归正传,这个怪圈怎么破呢?明确界限的意识!明确什么事是孩子的事,什么事是父母的事。六个月前的婴儿期是正常的共生期。在此期间,孩子无情地剥削妈妈,还得他自己说了算。而六个月之后的共生关系都是病态的。随着孩子能力的增强,父母和其他教育者就需要不断告诉孩子,“我和你”之间是有界限的。你能自己搞定的事情,尽可能自己去搞定,我不允许你继续无情地使用我。一旦有了明确的界限意识,孩子就会明白学习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父母的事情,学习的一亩三分地只能靠自己(地种得不好只能是我自己的问题,再也不是我和父母共同的问题了),于是责任心有了,内在的动力也有了。同时,他也拥有了一个他能够说了算的空间——他的学习他说了算。再往后,他的工作他说了算。渐渐地,他说了算的空间不断扩大,最后扩大到他的整个人生。

做自己和满足他人的期待是人的一生中的两个永恒的主题。当他人的期待和自我实现的方向不冲突的时候,人就能生出无穷的内在动力去追求卓越。因此父母应该饱含对孩子的积极期待(这里面的积极期待,是以孩子为中心的,而不是以父母头脑里想象为中心的),在孩子发展得好的时候鼓励他,在孩子发展得不好的时候支持他。物质鼓励在其次,主要应该是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因为唯一能够超越“做自己”和“满足他人期待”的就是链接的深情(如同婴儿和父母之间的那种链接)。

要知道孩子只是通过你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应该拥有一个他自己说了算的人生,而不是按照你的意愿,活成你所期待的样子。在父母和孩子双方都有明确的界限意识后,父母当一个合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样父母就有足够的精力去培养夫妻之间的感情(在一个家庭里,夫妻情感应该是第一位的,必须超过亲子关系才是正常)、自己的工作、兴趣爱好,或者寻求自己的人生意义等等。同时孩子再也不用受到父母的过度控制,身心也可以健康发展。你们瞧,这样大家是不是活得都清爽呢?

“当下,人与人的距离若近若远,大部分人的行为和习惯越来越趋同,即便是坐在一起,也是各自低头看手机,与人谈话时只能在外围打转,难以进入对方的内心,更不用说打动和改变别人的心灵了。”——《徐小平的识人之道》

而写文章或写信的方式,更容易让人与人之间进行心灵上的对话。谢谢您看完这篇文章,感谢您的时间。愿本文能打动您的心灵。

注1:这篇文章是我作为一个在成长中的孩子的身份来写的,文中有很多父母们不愿意听或者听了不舒服的话,请见谅。因为,我这篇文章是为孩子们争取话语权而写的。再重复一遍,我们经常容易混淆因果,我认为正确的逻辑是,父母控制得太多,所以孩子才不乖的,而并非孩子不乖,所以才需要父母管教。很多时候孩子们表现出来的不乖,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是反抗的一种表现形式。真正应该反思的恰恰是我们的父母,因为他们已经有些跟不上孩子快速成长的节奏了。

注2:文章中心理学的相关内容摘自武志红心理学课程及书籍。

                                                         

                                              2019年9月于扬州

你可能感兴趣的:(论中国式家庭教育中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