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周边的小径闭塞难通,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可它距离我很近,或者说,我离它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它与我同一时刻诞生,魂灵在旷野里穿梭,兜兜转转总是在它周围。
无声流淌的长河里,两道目光相互吸引,聚集,闪电般穿破了暮色轰然破碎,崩开的小口在金晃晃的空气里斜切下一抹阴凉,透过眸中的倒影可以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躯壳上的每一道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
我要去探寻。
那时正值春日,墙角都是草木竞相生长弄出的响动,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片刻不息。这是真实的回忆,它曾荒芜,但并不衰败。在它广袤的土地上,我看见了摇头晃脑四处游荡的蜂儿,看见了熬过寒冬急于觅食的野雀。
每一颗树下我都去过,这里的每一米草地,都留下过我的车辙印记。我将收藏的种子日复一日地埋藏在泥土里,每抛洒下一颗便细数它的来历,像是老兵闭目摩挲着褪色的勋章。
它不拘于花圃,湖泊,草堂,四处都是新生命破壳的脆响,微小却把天地都叫得苍凉。
我知道,此前的沉寂终将被打破,渐壮的枝丫已快要蔓过篱墙,而丰郁的花香也会乘上暖风,吸引来愈多的踏足。
这是一场淘金者的盛宴,而我,原是偷渡,唯恐迷失于人潮。我该走了。
我没有谈及自己将要奔赴下一场旅程,它只是静默地伫立着,在远方的小径上瞥见我的身影。这以后它是否会如我设想,当年我不曾想过。
···
而今我又见到它,亦不知,究竟是否离开过。
不为我所知的时间里,它散落了欲坠的玉砌雕栏,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将门壁挑弄上炫耀的朱红,曾经的荒野遍植了青绿庭芳,繁茂生长,自在坦荡。而老柏树只是愈见苍幽。
我拜谒过烟雨里的小筑,风沙中的古堡,步履匆匆,寻觅心安吾乡。
停足。
光影的罅隙里,行色各异的旅客来往。忽然听见有人说:“没想到这园子有这么大。”恍然想起,这么大一座园子,要在其中找到那个播种的少年,它的目光曾越过多少焦灼的沉霭。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我的车辙,有过我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它的脚印。
我只觉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