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定成了旧官吏,仁受被捉去县里关着。满娭毑处处为难杨家,想着法儿地算计,这不,又说杨家进屋的门不能和自己的并排,要杨家出一担谷,她好来请人改门。杨家哪里有钱买这一担谷,秋园跟满娭毑说把门钉死好了,满娭毑直接丢下话“准备好一担谷,过些日子泥水匠就来了!”。
没得办法,秋园只好带着之骅去要饭。路上还被小伢当成乞丐追着打。走到了学生朱杏梅家,还好朱家不嫌弃,给母女俩做了一顿饭,还装满了母女俩的米袋。吃饭的时候,之骅眼巴巴望着桌上那一钵清炖鸡,本想大吃一顿,妈妈却嘱咐说要斯文点,不要一脸饿相,人家没有让夹就不要动。吃完饭,朱家爸爸把母女俩送回了家。
过了几天,一个跛子货郎来到了杨家,直直的进了家门,秋园怕又要出什么事。货郎把担子一放,拿出篾箩里的布袋交给秋园。看秋园收下了,货郎这才开了腔,原来他是年三十晚上那个迫不得已的贼,那晚之后就洗心革面,凑了点钱做小生意,听说杨乡长遭了难,才过来看看。
过了不久,仁受终于回到了家里,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满娭毑瞒骗秋园,让别人(其实是自己女儿二菊找的野男人)走杨家的后门,从此秋园违心地帮人开门。
天气越来越冷,家里只有一床破被御寒,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仁受要秋园去他做废品生意的外甥家讨些旧棉絮、衣服什么的。母女俩在废品堆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床旧棉絮和几件旧衣服。
回家来,把棉絮拆开来晒了一天,晚上铺在床上,孩子们就睡下了。,半夜,孩子们都被痒醒了,点灯一看,身上全是跳蚤咬的红点。就这样,秋园捉了一晚上的跳蚤。
年关就要到了,杨家却常常没米下锅,秋园只好又带着之骅去讨米。来来去去几次,学生们就偷偷送米过来。子恒从学校放假回来了,带了两只鸭子还有一些糕点。前脚子恒刚进门,满娭毑后脚就来了,怕满娭毑日后再出难题,只好把东西送给她一半。
有天,二菊来找秋园,借口自己住在赐福山,离娘家太远,不好照顾母亲,要和杨家换房。秋园惊喜不已,一家人很快搬去了赐福山。
赐福山其实是一座寺庙,二菊的房子就寺庙西边的三间杂屋,房子又小又破。好在修修还能将就住。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常劝杨家要信佛、修来生,不好吃荤腥。
子恒这边,连着四个多月都没寄钱回来,家里都快过不下去了。听说洞庭湖区涨了大水,而他正是在那里教书,写了很多信不见回音。秋园心急如焚,决定自己去找儿子。
思子心切,秋园走得很快,早上出发,下午两点就走完了八十里路,歇在县城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又继续出发。
路上遇见了一位老倌,秋园向他打听西河坝小学(也就是子恒所在的学校)还有多远,老倌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还有七里路,不过小学已经被大水冲掉了。”),急得秋园连夜要往学校赶。可是天已黑,辨不清方向,唯有请老倌带路。
终于两人赶到了学校所在的地方,没想到学校已经成了一个大水塘,最后费尽周折才找到了子恒。原来他和大家一道抢险,最后撤离到了安全地带。
因为在抢险中表现优秀,到了下半年,子恒就被调回了家附近的一所小学任教。
秋园去找子恒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实在无米下锅,之骅就和兵桃一道出门讨饭,虽也讨到了点什么,但也受尽了人的白眼与羞辱。
家这边水田多、旱地少,秋园只能做旱地的活,家里的工分也挣得少,粮食也就分的很少。
一天,来了个本家——杨桂生,他进门就不停打量赔三、田四两兄弟,老夸两人人才好,偷偷和仁受说要带走一个做孩子。秋园仁受两公婆没答应,可是私下里又商量了一下,还是让杨桂生把最小的田四带走了。
过了一个月,之骅和秋园去桂生家看田四,谁料到看见的竟是眼前这幅景象,“堂屋里八仙桌的桌脚上绑着一把竹椅子,一根布绳子将田四拦腰绑在椅子上。田四闭着眼睛,头一栽一栽地打瞌睡。他头上大概生了疮,敬菩萨的香灰撒了一头,灰在头上结了壳,好像戴了一顶灰帽子。小脸脏兮兮的,前襟湿湿的,粘了些饭渣子。一双白白的小手变得黑乎乎的,指甲里也嵌满了黑东西。小鸡鸡露在裤子外面,紫红肿胀。苍蝇围着他,飞的飞,趴的趴。”。
才一个月,田四从干净健康的孩子变成了这幅模样,秋园说什么也要把孩子带回家,但临走前还是和邻居家打了招呼,老娭毑的一句话更是解开了桂生家的丑陋面目“杨桂生堂客说,你们得了他们三担谷,花了大价钱。”。
满娭毑还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满宝生,小学毕业后就回了村,不种田也不做事,成天游手好闲。到了村里办食堂,善于溜须拍马的他走了运,还成了积极分子,整天吆五喝六。要修烟家冲水库了,修水库前要开一次动员大会,满宝生上来就说要开七天七夜,“要消灭瞌睡”。
村里的食堂,由满娭毑管伙食,秋园管烧火。贪婪的,满娭毑给每家量米时,总偷偷抓一把放口袋里,带回家去。时间一长,大伙发现了不对劲,满娭毑还大言不惭地说不要乱讲,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
不久,食堂解散了,仁受因为常常饥饿,得了水肿病,肚子胀的老大。听人说买只鸡补补,仁受就会好起来,秋园带着剩余的钱买了一只黑鸡。回家路上遇见了妇女主任,问是从哪里来的,秋园说是从路上遇见的一个老倌那里买的。回到家,秋园给仁受炖了一整只鸡,并要他一个人吃完。
吃鸡后的第三晚,有人通知秋园去队部开会。进门就被满宝生训斥, 原来竟是要开她的批斗会。原来有人也丢了丢只黑鸡,就认为是秋园偷的。好事的张跛子更是趁机加油添醋,顺便充当打手,把秋园推来搡去的折磨。连着几晚,秋园都被拉去,但她怎么都不承认是偷的。
仁受的身体越来越差,没多久就奄奄一息了,临终前,子恒从学校赶了回来,一家人都围坐在仁受旁边,和他做了最后的告别。
秋园思来想去,要之骅去考学校读书。
好在她最终考取了岳阳工业学校,过不多久,就去了学校报到。赔三和田四白天去学校上学,秋园上工,但总会遭别人的羞辱。日子太难熬了,秋园决定回娘家看看,一来看看大哥秋成,二来看看有没有事可以做。
之骅在新学校里过得不错,谁知暑假过完,学校传来坏消息——要停办,所有学生返回原籍。好不容易考出来,之骅怎么甘心回家,她决定去找工作。
秋园带着赔三和田四,辗转到了大哥家。家里的葆和药店已经公私合营,大哥在医院上班,后来又结了婚,生了一儿一女。每月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多了三个人不够吃。大嫂嚷着有人来查户口,其实就是在赶她们走,不好为难大哥,勉强过了十天,秋园就带孩子回家了。
之骅去了江西打算找工作,结果好多工厂都停办了,没有地方要人。沮丧之际,遇到了一个人,见面就问你是杨乡长的女儿吗?原来他是爸爸的熟人朱义生,他在建筑队做工,就带着之骅一起。
秋园的火车在武汉要转车,在候车室里,遇见了一位湖南老乡陈大姐,劝她跟着去湖北做事。就这样,秋园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湖北,暂住在陈大姐家。陈大姐是个好心人,逢人就说表妹是裁缝,做得一手好衣服,帮秋园揽生意。
之骅和朱叔叔到了工地做工,肯出力活又干得好,但是毕竟是学生伢子,劳力活损伤不少。有时看见来来往往的学生也会望得出神。工地的技术员看出了她是个学生,告诉她去附近的劳动大学半工半读。之骅去了劳动大学报到,申请读师范班,就这样入学了。
秋园所在的王家台,开始清理外来人口。秋园这下不知如何是好,陈大姐出了个主意,让她嫁给王家台的鳏夫书记,就这样,秋园带着孩子嫁到了王家。王书记还有母亲王家娭毑都是好人,一心一意对秋园好。秋园对书记的儿子爱民也视如己出。家里突然多了三口人,负担很重,秋园让赔三回了湖南,和哥哥子恒住在一起。
一九六六年七月,田四初中毕业了,。这天要去拿毕业证,秋园给他拿了包子做午饭,要他和同学一起吃。没料到,下午三点,有同学带着书包找来,和秋园说“有个叫杨子平的初三同学在河里玩水一直没上来,只怕出了事,是一个在河边车水的老人讲的。”这年,秋园五十多岁了,少年丧父,中年丧父,晚年又丧了子。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开始了,之骅被下放到了何家坝,经人介绍,和打光棍的乔木林结了婚。
年复一年,王书记的身体越来越差,秋园悉心照料。他怕爱民听媳妇的话,将来对秋园不好,劝秋园待他身后就回湖南去过自己的日子。说完这话没多长时间,王书记就去世了,秋园料理完后事,被子恒赶来接回湖南。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子恒鼓励赔三去公社报名参加补习。补习的头一天,文教办的干部因父亲的历史问题质问赔三,赔三颓丧地回了家。路上遇见了鲁老师,鲁老师听说实情后,鼓励他据理力争,把握机会。过了好久,公社来了信,让赔三去继续补习。考前赔三拼命复习,最终考取了湖南师范学院,如父亲在世时所说,教师和医生是最好的职业。
之骅拖着孕肚去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还好最终挣扎着爬了上来。回家路上遇见了房东麦芽,看见她这幅样子,怕她着凉,赶紧赶她进了被窝,还给她喝了烧酒暖暖身子。当晚,之骅诞下一女。此后,她一共生下了三个孩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