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0读韩愈《鳄 鱼 文》

这是韩愈被贬至潮州后写的一篇小杂文。作为潮州刺史，肩负驱除鳄鱼以保民生的责任，故写就此文。

可以看出，韩愈善用拟人化的手法，结合丰富的想象，以达到自己说理的目的。感觉他可能是模仿庄子的笔法。

林纾在《韩柳文研究法》中认为，本文两个“况”字用得非常有力，实现了“一纵一收”的效果。

鳄　鱼　文(1)

韩　愈

维年月日，潮州(2)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3)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4)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5)山泽，罔绳擉（chuò）刃(6)，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这里有讽喻的意思），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7)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yǎn：同“掩”。），扬州(8)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9)，为吏民羞，以偷活于此邪！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 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 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此处又暗讽割据一方作威作福的藩镇势力。）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收尾干脆利落！）

〔注〕

(1) 鳄鱼文： 通行本为《祭鳄鱼文》。林云铭《韩文起》云：“文中只用‘告’字，并无‘祭’字。故李汉编入杂著，不列祭文卷内。后人不知此意，把题目硬添一‘祭’字。今依李本为确。”

(2) 潮州： 州治在今广东潮安。

(3) 军事衙推： 刺史属官。

(4) 恶溪： 即今潮安的韩江。

(5) 列： 通“迾”，遮遏。

(6) 罔绳擉刃： 罔，同“网”。擉（chuò辍），刺。

(7) 岭海： 岭即五岭越城、都庞、萌渚、骑田、大庾的总称。海，南海。

(8) 扬州： 禹分天下为九州，其一扬州。潮州古属于扬州地域。

(9) 伈（xǐn）伈： 恐惧的样子。睍睍（xiàn现）： 眯着眼睛看，胆怯害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