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大兵最不愿意去医院了，但是最近不去不行，战友刚子突发脑血栓住院了。辗转了三家医院，还是没能站起来。这不，又转到离家近一点的另一家医院做康复训练了。

一进医院的旋转大门，扑鼻而来的就是难闻的消毒水味。推开康复科209,大兵一眼就看到长拖拖躺在病床上的刚子，经过两个多月的疾病折磨，加上卧床，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好像又长长了不少。原来180斤的体重，估计至少瘦了20斤。看见大兵，刚子挣扎着要起来，头抬起来身子却起不来，还是无力的躺下了。

“咋样了？好点了吧？”大兵走到刚子床前。刚子的眼泪唰唰的流下来，嘴里叽里咕噜含糊不清的说着。大兵仔细听着，听出个大概，意思是“折腾三家医院了，还是起不来。这回够呛能站起来了……”大兵一边说:“哎呀，没事儿没事儿，过段时间就好了，别着急！”一边心里难受。他从床头柜上扯下一张面巾纸，给刚子擦眼泪。自己忍不住背过脸去，怕让刚子看到他红了的眼圈。

“咋就你自己呢？嫂子呢？”大兵问。

“回家取东西去了，这半天没回来，这败家娘们儿！我给她打电话，干啥这半天不回来？伺候够了就滚！”刚子急赤白脸的说。

这哪像平时那个豪气冲天，不拘小节的刚子说的话呀。难道真如他们所言，得了脑血栓的人，性格会有大的改变？大兵忙说:“哎呀，你这是干啥？这两个多月，要不是嫂子精心伺候，你还不知道啥样呢！我给她打电话问走哪了，用不用我开车去接一趟。”

说罢，大兵拨通了刚子妻子小萍的电话。一问才知道，小萍在家给刚子炒点青菜和豆腐，没舍得打车，步行往医院赶呢！大兵知道，刚子最近住院花费已经十多万了，对于一个工薪家庭，刚刚买了房，还有一个中学生，已经很难了。尽管做为朋友大兵前几天又给拿了三万，但是对于这后期的康复，还是杯水车薪。小萍这么节俭，也就可以理解了。大兵说要去接她，小萍说不用，马上到了。

大兵在床头柜的洗漱用品中找到剃须刀，坐下来给刚子刮胡子。刮完了，又想扶他坐起来。可是刚子虽然瘦了不少，但是大兵还是整不动，这一病，一侧肢体没有了知觉，不会就着扶力，实着着的沉。邻床的一个看护大哥过来帮忙，才算把他扶起来，用枕头和被子垫在后背上，勉强坐起来。

“看看，这不坐起来了吗？别着急，听大夫的，坚持康复训练，慢慢就好了。”大兵一边给刚子揉捏没有了知觉的左侧胳膊腿，一边说着。他一遍遍问:“我这么捏你疼不疼？我抓你哪个手指了？”刚子摇着头，眼泪又下来了。

“这咋又哭了？”小萍一手拎着一个保温饭盒，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肩上还背着一个背包，一进来就看见刚子哭得稀里哗啦。小萍放下东西，气都没喘匀，就要给刚子喂饭。大兵接过来:“嫂子你先歇会儿，我来。”边说边给刚子擦去眼泪。打开饭盒，刚喂进两口饭，刚子就呛着了。小萍又是给拍背又是给喂水，好半天才好点。刚子又叽里咕噜骂了几句小萍，小萍满脸疲惫又无奈的对大兵说:“刚子自从得了病，脾气就变这样了。哎！”她从大兵手里拿过饭盒，站在床头，边哄边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刚子。

断断续续的对话里，大兵从小萍嘴里知道，刚子虽然兄弟姐妹六个，可是天南地北都不近（这个大兵知道，他和刚子这战友情都20多年了）。有个弟弟虽然单身，来看看刚子，两天就走了，说单位离不开。原来刚子有个外甥帮着照顾，不到一个礼拜，让刚子给骂跑了。孩子上中学，也不能不上学，这些天，一直是小萍寸步不离的照顾他，想雇个护工，钱又不多，真是难啊……

大兵知道，他除了隔三差五来看看，公司也离不开。他说:“嫂子，雇护工吧，钱我拿！”小萍说:“谢谢了。雇啥雇？你的钱就不是钱啊？你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已经帮了那么多钱，够意思了。你这经常来看看，开导开导他，就已经帮我大忙了。别雇护工了，可我一个人来吧，谁让摊上这事儿了呢！”

大兵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帮着小萍给刚子喂完饭，漱漱口，换换衣服，接一次尿，又把降压药，脑血栓的药给喂下去，再扶他躺好了，已经是满身大汗了。真不知道瘦弱的小萍一个人咋伺候的……

大兵来时在路边的取款机取了两万块钱，不能当刚子面给，怕他再着急上火，在走廊里塞给小萍:“嫂子，我以前经常和刚子在一起，我知道你们没钱了，这两万先花着，不够吱声。”满脸沧桑的小萍，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想不接，一想医生说的康复训练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不够也还得求大兵。接过钱来，除了说“谢谢”，别的也说不出来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大兵心情压抑，满心沉重，两个多月前还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刚子，一场病就躺下了。原来以为脑血栓离他们这些当过兵又正值壮年的人很遥远，现在看，真是挺可怕。还有原先那些一起喝酒打牌的朋友，刚子刚住院那会儿，还能偶尔看到他们来看看刚子，现在都哪去了？一想起刚才刚子孤单单一个人躺在病床的样子，大兵的眼泪也忍不住了……

大兵决定，明天开始，不开车了，步行上班，酒也少喝，肉也少吃，下班去体育场锻炼去。没必要的饭局都推了吧！和健康比起来，其他真的都是浮云啊！刚子的前车之鉴，教训深刻啊……

图片发自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