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无法释怀的事

没有人情味的城市太让人窒息了,无论走到哪里,整条路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左顾右盼。易景穿梭在这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例外低头玩着手机,寥寥几个抬头的也是目光直视前方快步往前走。人们都太忙了,仿佛活着的只有马路上偶尔停留的出租车司机。易景时常想,假如自己是马路牙上的一棵树,该多好啊,不屈服于岁月的欺辱,站的挺直,静静地立在哪里,无欲无求,不沾世事尘俗,想来也觉得是美事一桩。

易景双手揣在兜里,风衣的一角被风吹的翘起来,飘飘忽忽的。她在站牌处等待公交车,奇怪的是,除了自己站牌处一个人也没有,这让她觉得仿佛有些不真实。

大概过了几分钟,公交车缓慢地停到了易景身前。

易景投币上车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司机不合时宜的说了句:“姑娘,坐稳了。”易景微微愣了一下,微笑着嗯了一声。

车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雪,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便飘起了雪花。易景震惊的看着窗外,脑海里各种场景呼啸而过。

春天倒置到冬季的奇幻,让易景处于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姑娘,下车了”,司机缓缓的开口,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

易景听到声音,抬头看着司机师傅,他从刚才的四十多岁的大叔变成了二十多岁帅气的小伙,剑眉星目,鼻梁挺拔,简直比那些小鲜肉还要好看。

易景突然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司机,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易景断断续续的说。

司机师傅没有说话,他还是一脸微笑的看着她,他的眼中依旧是饱含沧桑,并没有因为容貌改变从而使眼神发生变化,易景觉得,这多少是有些突兀,但又格外的吸引人。

就在她愣神的几秒后,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走下了公交车,身体不受控制般的移动起来。

外面,凌乱的雪吹在脸上,易景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但是风还是毫不留情的钻进她的衣领里,贯穿了全身。她裹紧风衣一路小跑到一家餐馆,老板娘是一个慈祥的阿奶,看到她后,不仅有些嗔怪易景穿的如此单薄。

不一会,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就放在易景面前,老板娘也陪易景坐着,易景不自觉的开口:“阿奶,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她低头喝着汤面,并没有抬头看老板娘,更没有发现阿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阿奶,这碗面多少钱啊,我给您钱?”刚说完,整个房间以及老板娘都一起消失在街道上,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存在过,只有那碗热乎乎的面的余温还仿佛停留在嘴角,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去看看吧,那些你最不想触碰却依旧想要更改的秘密,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画面回转,易景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六岁时候的模样,她看着自己稚嫩的身体,捏了捏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谁能想到多年后,这张脸会变得如此明媚动人。

“你没看到孩子还在那吗?能不能说话小点声”,易景看到她年轻的妈妈怒气冲冲的对她爸爸说。

她爸爸转过头,温柔的对易景说:“景景,明天把你送去你姨姨家,周一到周五你在姨姨家住,周五爸爸去接你。”

她突然间想起来爸爸这些年的辛劳,每次很晚回家,狼吞虎咽的吃上很多的晚饭,然后去休息,几乎日日如此。以至于爸爸的胃病越来越严重,易景也时常的提醒他让他晚上少吃饭,可是爸爸说:“这是一天之中唯一一顿可以吃饱又能够暂时放松的饭。”也是在那一次,易景再也没有劝过他。因为她知道那些白日里的辛劳,绝对不是一顿饭就可以打消的,更需要的是自己的体谅和懂事。

但是此刻,易景没有说话,她看着年轻了二十多岁爸爸,久久沉默了。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时隔多年,二十八岁的易景还是觉得很难过,如同被抛弃的孩子,没有归宿。

第二天,易景被送到姨姨家,她看着曾经自己待过的地方,却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

她告诉自己:这里不是家。

“爸,如果你不把我一起带走,你将永远失去你的女儿”,易景爸爸看着她倔强的眼神,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可能只是觉得,这本该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说出来的话;他可能也明白,小小年纪离开父母不仅残忍也会对孩子造成不一样的伤害,但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也许只能如此。

就如同那句话:爸爸搬起砖头就没法抱你。

易景其实一直都明白,她知道爸妈并不是不要自己,他们只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去赚钱养活家庭。但是她还是不能接受,哪怕是这个被六岁身体禁锢着二十八岁思想的易景也还是不能接受童年的离别,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真的太过于痛苦。

她看到爸爸低下头,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一滴眼泪滴在满是尘土的大地上,溅起湿湿的漩涡。她伸手给爸爸擦掉眼泪,扭头便跑向姨姨家,到门口的位置,易景像他挥了挥手,说:“你回去吧爸爸,我呆在姨姨家。”

易景一进房门突然蹲下痛哭了起来,她真的不想离开爸爸妈妈,但是他们也是真的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赚钱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无法忍受看到爸爸流泪,那些无奈她想她宁愿自己难过也不希望爸爸为难和无措。

突然间,身体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漂浮起来,易景低头看着地面,发现那个六岁的自己还停留在原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但是那个年轻了二十几岁的爸爸拍了拍小易景的背,轻声地安抚着她。

她仿佛听到了,爸爸说:“咱们回家,爸爸带你回家。”

易景不自觉的笑了笑,她做了当年不敢做的事,说了在心底已经停留了太久的话,那些日日夜夜因为思念堆积起来的怨恨让自己在剩下的岁月里,越来越卑微,越来越极端。

即便最后易景决定还是回到姨姨家,但是那一刻,她看到爸爸的无奈和难过,她觉得其实有些时候生存远远大于生活。

没有钱就不能生存,更不能有好的生活。

易景忽然间就释怀了,她不在怨恨爸妈,她开始慢慢的学会体谅,她没有觉得二十年前爸妈把自己放在姨姨家是正确的,但是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是因为爸爸的无奈和眼泪对于易景来说太过震撼,也许是因为二十年后的她太明白生活的艰辛了。

易景看到了那个慈祥的阿奶,她还在锅里煮着热腾腾的汤面,也仿佛看到了另一种生活下的自己,勇敢无畏不再退缩。

“姑娘,醒一醒,下车喽”,四十多岁的司机师傅一遍遍的轻声呼喊着易景。

易景慢慢的睁开眼,看着窗外晴空万里,不自觉的有些迷糊,司机师傅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易景站在街角路口处,望着马路上来来回回穿梭的车辆,突然间觉得这个城市也是这么的让人着迷。手机铃声就在这时想起,电话里,爸爸说:“景景啊,今晚回家吃饭吧,我和你妈都等着你呢。”

易景突然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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