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地方也有风景

回到娘家,走进那个曾经伴我成长,留下许多美好回忆的最熟悉的地方---物资局家属院。这里已物是人非,曾经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远去,儿时的同伴找到了新家,各自飞走,只有老人们坚守着这块阵地,我熟悉的那些老人中大都八九十岁,所剩无几。新住户换了一茬又一茬,见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唯一没变的是热情、淳朴和关切的问候,看到他们的笑脸,听到他们的声音,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父母这一辈老人留存的精神风貌。

在社会日新月异大变革的过程中,这个曾经辉煌,人人羡慕的大院,逐渐失去了它的光彩,变得陈旧破败,在现实社会落寞,逐渐被遗忘,它像垂垂暮年的老人,孤独地度过余生。

40多年前我10岁的时候,爸爸从部队复原到地方,分配到物资综合公司工作,我们一家便随着父亲来到了这里,我的少年和青年时光就在这里度过。

我站在院子里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在一幢幢楼房中,搜寻曾经的记忆。那时这个大院儿还是平房,只有一栋三层小楼,里面住着的大都是天津知青。平房都已被开发成楼房,由于翻建的时间不同,开发商不同,所以楼房风格别样,各具特色,有高有低,有新有旧,从三层到六层,高低错落;外墙有红砖色,还有水泥白灰色,显得凌乱,而没规矩。

曾经的露着粪池的公共厕所,翻建成现在水冲的厕所,高档又卫生,但是却用不起,常年锁着,成了一个摆设和话柄。后来在老人们的强烈要求下,在人大代表的建议下,把荒废几年的厕所,改成了老年活动室,冬天老人们聚在这里搓搓麻将,打打扑克,宛若老年公寓的场景。

妈妈现在住的楼房位置,是我家曾经的平房大院儿。世事变迁,环境变了,人已老去,熟悉的人变成陌生,陌生的人变得熟悉,但是不变的是留存在记忆中的往事,那一幅幅画面像一道道风景,愉悦着我的心灵。

一、过家家。

过家家是儿时的一种游戏,几个小伙伴分成两个或三个家庭,效仿着大人过日子的样子,有当爸爸的,有当妈妈的,有当孩子的,分好工后,便各自进入自己的角色。小小的孩子也知道民以食为天,大餐做不了,没有锅灶,只好就地取材,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食物吧。点心也就是糕点,是那个时代孩子可望不可求的食品,所以自己动手,画饼充饥。

“爸爸”用水把泥和成坯子,用木棍儿和高粱杆等做模子,把泥放在模子里,做成大大小小、方圆不整的各种点心,上面印上花形,放在外面晾干后,一块块朝思暮想的点心便做成了。然后再用木头做撑杆儿,上面用红笔或刀画出刻度,用纸壳叠成秤盘,用大钱儿当秤砣,一杆秤便做成了。一个孩子假模假样的说要买点心,扮演妈妈的便拿起秤,把用土做的点心放进秤盘里,认真的称起来,报出几斤几两多少钱,孩子便把用纸壳剪好的钱或兜里的随便什么东西拿来付账,一笔交易就算做完。

幼稚、单纯和富有想象力的游戏,充满了孩子对生活的向往和热爱,对物质的渴求和童趣,丰盈了孩子们的业余生活。

二、地震棚

1976年在我少时的记忆中,是极不寻常的一年,既是不幸的一年,也是灾难的一年。那一年朱老总、周总理和毛主席三位领袖相继去世,天空被乌云笼罩,悲戚的哭声响彻云霄。爆发了“四五”运动,接着唐山大地震,夺走了24万人的生命。邢台,唐山相继地震后,余震不断,我们离唐山和邢台不算太远,所以震感比较明显,为了避免再次的悲剧发生,造成人员伤亡,我们在院里打起了地震棚。

所谓地震棚,不过是临时帐篷,那时的帐篷没有现在这样组装好的,打开就能用,那个年代物资极端贫乏,能找到够搭建两家住的厚实帆布,还得益于父亲在物资局工作。由于帐篷数量有限,所以只好两三家住在一个帐篷里,我们家和邻居,也是爸爸的战友郭叔一家合住一起。爸爸和郭叔用木桩把绿色的帆布支起来,搭好架子,再用麻绳上下捆绑,固定好,以免坍塌和被风掀起,然后在帐篷里用木板搭成床,上面铺上褥子和被子,便是我们两家临时的炕,凡事家里能用的上的被褥枕头,都搬到了这里,做好长期备战的准备。因为是在夏天,天气还比较暖和,晚上可以睡在地震棚里。

我家九口人,叔叔家五口,老人,我家有个奶奶,他家有个姥姥,孩子们还小,最大的是我,只有11岁,帐篷里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爸爸和叔叔住在这里不方便,他俩回到各自的家,在门口和锅台相连处搭块木板,睡在上面,开着房门,一旦有震感,好第一时间跑到外面。我想,幸亏爸爸和郭叔当兵出身,练就睡硬板的功夫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否则身子真吃不消。这样的日子我们大概过了一个月,大人们感到筋疲力尽,孩子们每天在一个大铺上嬉笑玩耍,充满了乐趣,是最喜欢的生活状态。一个月后,警报解除生活才逐渐走上正轨。

那时的邻里之间真是亲如一家般的温暖,互相尊重,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人和人之间更多的是信任和奉献,生活虽苦,可心里却是轻松和充满希望的。

三、邻里之间

古人云,远亲不如近邻,那是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和感受,我们这个大院充满了烟火气息,大事小情都互相帮忙,有两件事我记忆犹新。

一个是两口子打仗找领导解决。我爸当时是经理,也算是个领导吧,院里三层小楼上住着他们单位的一对天津知青,两口子时不时就打架,女的经常哭着跑到我家告状,那时的领导不单是领导单位的工作,家长里短,家庭矛盾也是在管辖范围之内。虽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爸爸是他们的领导,领导就是家长就得管,爸爸不厌其烦地在那听着她的诉说,然后苦口婆心的劝说,还得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原则,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再把男的找来,打圆场,说和乐话,帮助找出解决方法,给双方做心理工作,直到解开彼此的疙瘩,重归于好。我家的客厅,时不时上演这种剧情,那时我感觉爸爸像包公,爸爸的耐心和责任心保住了好几个这样年轻的家庭。

还有一件事就是弟弟小时候得了羊角风这个病。院里住着一个医生阿姨,有一次弟弟半夜犯了病,爸爸慌忙找那位阿姨到家里给弟弟看病,阿姨一看病情严重,赶紧让爸爸用自行车带着她,抱着弟弟去医院。因为夜黑没路灯,又十分焦急,忙不择路,阿姨的脚崴了,可阿姨忍着疼痛给弟弟办理了住院手续,看到病情稳定之后才回到家中,没有丝毫的埋怨,不图回报,只有对弟弟的关心。

阿姨的身影深深地烙在了我脑海里,那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也驻扎在我的心里,成为温暖我人生的一盏灯。

这个家属院有太多的回忆,今生难以忘怀。过去的每个人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给这里的生活增添无限的美好和憧憬。虽然历史会把他们忘记,可他们曾经散发出的那些光彩,那些寻常的人情温暖,那些人性的光芒,照耀和温暖了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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