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小记】姥姥的八十大寿

       

        小时候姥姥带了我好几年，到现在还有很深的印象，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写一篇文章来表达自己对姥姥的钦佩，一直也没动笔。今天借着她老人家的八十大寿，小记一段，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人生七十就古来稀了，而姥姥转眼就进入了“杖朝”的年纪。父母和家里人经常说起姥姥的过去，而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认为姥姥是个伟大的人，都说娶一个好女人旺三代，姥姥便是这样一个好女人。现在，整个家族已经四世同堂，比起她的那个年代，从儿女到孙子再到重孙子，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实际上，她这一生过得其实并不容易，对我来讲，对一个大家庭来讲，她这一生真得是坎坷的一生，智慧的一生和奉献的一生，是值得每一个子孙后代学习的榜样。

        姥姥生在解放前，成长在寸草不生，靠天吃饭的荒山里，记得小时候妈妈经常给我讲，姥姥小时候皮肤特别好，长得十分白净，也很讨家里人喜欢，可是三五岁的时候在山里面突然被狼叼走了，整个半边脸都被狼给撕毁了，当时被救回来时，家里面已经放弃了，找了个土郎中象征性的医了医，没想到姥姥福大命大又活了过来，但最终脸上留下一道岁月抹不去的伤疤，对一个姑娘来讲，毁容意味着什么呢。后来听家里人讲，姥姥的父亲，也就是我太姥爷一看姥姥的脸成了这个样子，以后嫁人肯定是困难了，便把她送去读书吧，一直读到了初中毕业（那时候的初中毕业生已经很了不得了，放到现在估计水平和研究生差不多）。其实我一直在想姥姥上学的日子也一定很不好过吧，不知道忍受了多少别人冷眼的欺负，估计从那时候开始，就练就了姥姥刚毅的一生。

        转眼便到了适婚的年纪，一打听姥姥被狼咬伤过，山里没哪户人家愿意挑这门亲事。我能想象到姑娘家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不结婚，又给家里做不了什么事还得靠家里养活，肯定也是没什么好话吧，就像现在那些过了年龄被家长催婚得痛苦青年，内心其实很烦躁，但至少可以选择单独生活，而当时那个条件，特别是山里人没什么知识，又深受传统封建思想的洗礼，每天的絮絮叨叨，邻里相亲的冷眼是非，一定也给姥姥的内心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吧。姥姥是个读过书有知识的人，她从书里了解过外面的世界，山里种田终究不是她的归宿。到有时候人就是得被社会推一把，这里容不下我，那我就离开寻找适合我的地方。就这样，姥姥拖着疲倦的背影和简单的行囊走出了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大山，憧憬着也恐惧着一片未知的世界。听家里人讲，后来她从陕北来到宁夏，投奔了姥爷的一个长辈，找了份工作，开启了崭新的人生。

        后来通过介绍，姥姥便认识了姥爷。其实他们俩的爱情也好，生活也罢，并不像钱钟书和杨绛那样幸福美满，也不像普通平凡的家庭那样相守一生。反而，生活充满了磕磕绊绊。听妈妈给我讲，姥姥当时告诉姥爷：我知道我长得不好，但请你想清楚，要结婚咱们就好好过，要么咱们就不要在一起。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去求证。但让我真正敬佩姥姥的就是这一点，她可以直面自己的缺陷，也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利，但你一旦下定决心你就得为我负责为这个家庭负责到底，没有选择。后来，由于姥爷工作的原因出现过很多磕碰和摩擦，可以说老两口吵了一辈子都没有分开，可能也跟姥姥的智慧有关吧。说起姥爷，他年轻时候是个事业心很强而且做事很霸道的一个人，霸道到全家人都很怕，稍有不慎便是一顿臭骂，我反正是经常躲得很远，但我印象中似乎没有招姥爷的生气，表弟就不一样了，时不时的就挨棍子了。就是这么性格刚强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碰撞出了火花，又一直在不停的碰撞着走过了半个多世纪。今天姥爷在讲话讲到一段的时候我感觉很温馨也很美好，就是姥爷仍然记得当时他当兵的时候姥姥送了他一个笔记本，写得都是姥姥鼓励姥爷好好工作，让家里和孩子们过上好生活之类的。当时真得很有画面感，也很感动，想想现在的幸福生活真得是来之不易。还有一段就是姥姥很会持家，当时一个月工资是39块钱，姥爷给20块钱回家里，姥姥就拿着这20快钱拉扯大了4个孩子，想想确实也挺不容易的。这一辈子省吃俭用都给了这个家，给了子女，其实有些苦有些话，对姥爷对子女可能是真得没办法说出来的吧，她只能选择自己忍着，咽在肚子里。后来再想为什么姥姥和姥爷老因为谁付出的多而争论不休呢？我不敢当年讲姥爷的少，但作为一个男人的角度去看，我从内心来讲是绝对支持姥姥这边。对一个女人来讲，男人长年住在外面有家不回，姥姥可能要忍受更多的流言蜚语吧。姥爷的付出都是看得见的，而姥姥的付出大多是在背地里的，儿女看不到也就算了我可以不斤斤计较，你老马看不到说你功劳有多大，那我还真就要论道论道。人这一辈子就怕默默付出，牺牲了这么多连一句赞赏的话都没有，心里真的会很痛苦吧，那辛苦这一辈子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人活一世不容易，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不给父母添负担，不给儿女添麻烦，甚至在儿女需要的时候还能用自己的绵薄之力上前拉他们一把，可怜天下父母心，姥姥绝对称得上一个伟大的母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家也一样，出了个不学好的人，便是我大舅。大舅自小便淘气，长大了也动不动给家里添乱，打架斗殴，聚众闹事，最后因为诈骗被送进了监狱。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吧，但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不是内心始终有着一份亏欠呢？其实我挺想了解大舅这一生是怎么过来的，每个阶段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还是本身就是性格的问题，是父母过多的娇宠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还是家人对其的放弃造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结果？是否在大舅喝多了以后杀这个杀那个，就是因为自己最终进了监狱对大家的埋怨而导致内心最真实的愤怒呢？这些事大家也都从来不想提起，但不能否认得是对姥姥来说他依旧是姥姥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只不过到了这个年纪姥姥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但也仍旧负担着大舅养老院的费用。曾经看过一个采访，问一个老人的长寿秘诀，她回答，我一旦走了，我这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怎么办呢？我得照顾她呀。可能临终之际，最让她老人家放心不下的依旧是大舅未来的生活吧，也可能支持她努力好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就是心系这个不争气得孩子吧。

        其实对于家庭来说，姥姥最大的功劳就是让第四代的延续吧，在把四个孩子带大成人后，因为大舅被判刑，姥姥在家人的极力反对下要回了自己唯一的孙子，也就是我的表弟1，她又开始拉扯不到一岁的表弟，这一过又是三十年，表弟今年也已过而立之年，从没有父母到为人父母，在姥姥的教育和家人的努力下，表弟从一个不良少年成了现在家里的顶梁柱真得离不开姥姥当时的决策和付出。当看到此番情景和重孙子的欢笑，姥姥的内心能有一份释然和欣慰吧。而对于老马家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功劳吗？！

        不久前，姥姥和她亲妹妹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山，呆了有十多天，应该是老了以后回去最长时间了吧，不知道她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我在想人终归是有根的，就好比父亲退休后经常嚷着要回山西老家，虽然他10岁就离开了那里，但故乡的情怀始终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清晰的牵挂吧，虽然那里已不再是家，但那里始终是自己的根和内心的一块净土吧。

      对不理解她的父母，她选择了暂时的离开，最终为老太爷养老送终。对不心疼她的丈夫她选择了宽容，细心照顾他的病痛，缓解他看不见时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对不争气的儿子，她选择了承担，用自己绵薄的力量强拉硬拽。对不友好的社会她选择了接纳和豁达。我相信此时此刻，在姥姥回忆起她这一生的时候，她内心应该是丰满的，她经历了别人忍受不了的苦难，她完成了自己光辉而不易的使命。如果家庭是一颗巨大的树，那她便是滋养这颗大树的汁水，便是盘踞在土壤里那错综复杂的根。

        岁过八十，可能她陪在我们身边的时间并不多了，希望大家能一同努力，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让她安然祥和开心快乐的度过晚年吧。祝愿姥姥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开心快乐，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