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从来不对任何人讲她家里的情况,因为羞于启齿,她已经有二年没有见到母亲云子了,也没有和云子说过一句话。
这二年她拒绝见母亲,也拒绝和她通话。
晓梦在心底里痛恨云子,是她把一个好端端的家毁了,彻彻底底地毁掉了,害得她和父亲抬不起头来。晓梦之前的家虽然贫穷,但是还算温暖,其乐融融,都因为母亲云子完全改变了。
晓梦永远记得父母离婚那天的情景,是她一个高中生带着父母去离婚的。那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在一起。
那天是个阴天,下着小雨。
民政局离晓梦家不远。
晓梦搀着父亲大齐走在前面,母亲云子一个人跟在身后。
天阴沉沉灰蒙蒙的,就像三个人此时的心情,每个人都压着重负,被离婚这件事压得透不过气来。
父亲大齐自从发现母亲云子做了那件事以后整日酗酒,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即便清醒也是沉默不语。
大齐的体重在短短三个月里掉了二十斤,牙也因为发炎一直不好拔掉了好几颗。
晓梦的爷爷奶奶心疼呀,他们与晓梦商量让她的父母离婚吧,害怕不离婚大齐再闹出人命来。
母亲云子则终日以泪洗面。
晓梦开始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谁也没有告诉她实情。但是她看到母亲跪在地上求爷爷奶奶和父亲原谅,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兮兮的样子,晓梦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父亲从前最疼母亲、最宠母亲,可是如今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任由母亲在那里跪着、哭着、苦苦地哀求着。
母亲一定发生了父亲这辈子都不可原谅的错误,那个错误对于父亲来说只能是母亲的出轨和背叛。
最糟的是母亲还被父亲当场抓了个现行。
晓梦知道父亲那么爱母亲,又那么的宠溺母亲,岂能容忍母亲的背叛,并且是亲眼见到的背叛,这对父亲来说肯定是奇耻大辱。
晓梦面对背叛了父亲的母亲也只有可怜、可恨,她觉得母亲太无耻、太过荒诞。
奶奶的心软了,劝大齐看在晓梦的面上饶过云子,可是大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终日的喝酒麻痹自己。
自打发生那件事以后,大齐满脑子都是这一幕,让他这辈子无比耻辱和愤怒的一幕,他永远不会忘。
那天下午大齐的徒弟小刘告诉大齐说看见师母和一个男子一双一对地去他亲戚的酒店开房了,两人的关系一看就不正常,小刘之前看到过,没好意思和大齐说,但是大齐对小刘不薄,师徒俩处的就像亲兄弟,这种事情再瞒大齐真是太对不起师傅了。
这已经是小刘看到的第三次了,小刘真的很生气,替师傅抱屈,他决定不能让师傅再蒙在鼓里就告诉了大齐。
大齐根本不信,小刘就带他来到宾馆,他经常来宾馆帮忙,小刘就把钥匙拿来,两人径直开了房门进去,屋里大齐的老婆云子和那个男子正一丝不挂热火朝天地在做那种事。
小刘拿起手机录了像,大齐气疯了,一把将那个男人像捉小鸡一样揪下床来,照着这个男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小刘也帮着揍那个人,那个男子是个广东佬,带着个金丝边眼镜,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大齐的揍,他被大齐打得嗷嗷乱叫,居然还舔着脸说他们是两情相悦,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
好你个不要脸的,奸了人家的老婆还说什么两情相悦,我叫你悦!
大齐开始往死里打,他此时的唯一念头就是杀了他,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那人狼哇地叫着,“打人是犯法的,我要告你们!”
云子起初慌作一团躲在床上,后来快速地把衣服穿好,跪在地上求大齐住手,大齐哪里肯住手,她越是求情,他揍得越是起劲,直到揍得那个男人浑身淌着血,没了动静。
小刘有点害怕了,他怕再闹出什么人命,他和大齐是要进局子坐牢的。他把大齐拽走了。
大齐回到家,越想越气,满脑子都是云子和那个男子滚在一起的情景。
云子回来跪在地板上向大齐求饶,大齐望着这个平日里宠溺和心爱的女人,此时换成了恶心和愤怒,他不能揍眼前的这个女人,只能“啪啪”地扇自己的嘴巴。
大齐问这个男人干什么的,云子告诉他是个老板,姓梁。大齐想到那个男人被揍时说的“两情相悦”,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两情相悦!这个两情相悦简直是对他大齐最大的嘲笑,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你大齐就是个穷鬼,穷的连自己的老婆都守不住,让她为了钱与我在一起,你情我愿,两情相悦,云子是自主自愿。女人真TM是贱,见了钱什么都能干。
大齐越想越气,当场给老婆抓了个现行,又揍了那个奸夫,大齐的心里一点没解气,反倒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对男人来说,妻子的出轨是致命的打击,对大齐这样的人更是这样,那是对他尊严的打击、自信心的打击和从前一切与这个女人在一起的全部美好破灭的打击。
整个小区都是家属楼,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传十十传百,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齐和云子的丑闻很快就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街区,人人都知道了云子和有钱的老板鬼混被大齐当场捉奸在床,云子给大齐戴了绿帽子。
大齐无地自容啊,连晓梦和爷爷奶奶在街里街坊都抬不起头来。
大齐再也不想看云子一眼,他无法继续与云子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为了晓梦大齐忍隐着,孩子还有不到一年就考大学了,他不想因为父母的事情耽误孩子学习,贻误孩子的一生。
大齐整日酗酒,一日日地萎靡下去,麻醉自己。
他沉醉在酒精里不愿醒来,他不想看到云子,可是这么大点的房间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的,他一看到云子就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恶心厌恶,那个场景像放电影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大齐的脑海里不停地播放。
大齐没法见人,有个地洞他都愿意在里面呆着,他没法见外面街里街坊的邻居,没法见同事,更没法见家人,没法见云子,见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他也没法面对整日唉声叹气的爷爷和奶奶,更觉得愧对晓梦,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嘲笑他。
大齐要疯了。
晓梦听了奶奶的话,只能带着父亲和母亲去离婚。
三个人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
工作人员看到一个女孩带着两个大人来离婚还真是少见,他疑惑地看了看这三个人,问了一句。
“你们都想好了,是吧?”大齐没有做声,云子也没有做声。
“他们已经想好了!”晓梦替两人回答。
母亲云子又在抹眼泪,在装可怜,那个梁老板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溜得无影无踪。
晓梦此时一点都不怜悯云子,她对这个母亲只有恨,恨占据了一切,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房。
工作人员在那两个小本本上盖了章,然后给大齐和云子一人一本。
三个人又一前一后一声不吭地走了回去,雨下得更大了,云子的黑伞被风刮得翻起了一角,她也不把它翻过来,任凭雨水猛烈地冲刷着她的身体,云子现在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是肮脏的。
云子回到家收拾好东西,她默默地去西屋给爷爷奶奶鞠了一个躬,爷爷奶奶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她走到晓梦的面前想跟晓梦告个别,看到女儿冷冷的目光,话到嘴边云子又给咽了回去。
大齐坐在床上闷闷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云子悲哀地环顾了一下这个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狭小房间,心里像是被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全都搅合在一起。她拖着行李转身往外走,推开大门又轻轻地把门关上,云子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家,她与这个家彻底地画上了句号,而母亲这个角色在晓梦此时的心里也不复存在了。
爷爷和奶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