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汪和老罗的一封信

在我看来,我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爸爸妈妈出生在不同的农村,相同的是从小都是学霸,且都是工作后自己创造继续读书的机会,双双大学毕业。近年来我多次在清明返乡时,回到他们生长的地方,才深深感受到时代骤变,深深感激他们努力用知识改变自己命运,并间接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父亲是湖北人,一家兄妹四人中的老大,年轻时志向高远,大学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大西北,就此落户西安,从此练就一口难懂的湖北普通话,湖北人也听不太懂,五湖四海的人都听不太懂。

彼时,从湖南老家一路读书考到天津的母亲,刚刚毕业分配到天津房管局工作,她的同事里有父亲的同班同学赵叔叔,命运的手指抽动了那根红线,于是父亲母亲开始了长达一年的书信交往!结婚那年母亲已经34岁,后来申请调往西安时38岁,所以我的姐姐就出生在那一年,然后我出生在6年后,那时母亲已经44岁~哇,堪称晚婚晚育的楷模啊。


他们的工作,我不确切可以记住什么细节,只记得小时候每每抬起头都是在一堆图纸里才能找到父母埋下的脸,家里总有各种奇形怪状尺子和用不完的硫酸纸,经常晚上去叫加班的父亲回家,那是一个黑黑长长的走廊,我总是很快的跑过,然后奋力推开办公室大门,就会洒满一身橘色灯光。那时,经常是父亲画图,母亲写图纸说明,志同道合、琴瑟和谐。后来,爸爸妈妈双双通过高级工程师认证,在那个习得一项技能就能终身受用的年代,这是非常积极的Active learning。父母退休后都又返聘工作,一直工作到72岁,这对他们的身体健康固然是非常有益,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错过了退休后可以旅行看世界的机会,这也成为我最大最大的遗憾!


小时候,我的调皮捣蛋是远近出名的,爬树、翻墙、翻阳台、扒火车、逃票、旷课、打台球,除了学习什么都干的好的年纪真好啊,那个时候最怕妈妈,脸色一变大地都要抖三抖,爸爸那时是我的心理慰籍,让我无比亲近,长大后才明白,他们跟我唱的这出红白脸跟他们的画图一样,真叫一个默契!

在这默契中我默默成长,记得好像是15岁那年,从长乐西路往金花路搬家的路上,父亲拉着架子车,让我趴在车的顶端压住各种箱子和包裹,隐约记得这样还可以让他更省力(可能记忆错层了),妈妈走在一旁扶着车子和我。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路上,爸爸妈妈又一次认真的跟我说不要再调皮了,好像就是那么一瞬间,我听进去了,懂事了,长大了。这是一个标志着我的人生从他律进化为自律的重要节点,所以,如果你的熊孩子总是让你窝心的话,去搬家吧~

自懂事起,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家人面前流过眼泪,搜肠刮肚的想起有那么两次。一次是小时候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妈妈为了照顾我冬天里的一双手布满裂开的小口子,看的我心疼不已,爸爸为了贴补家里的费用又要去非洲工作两年,临走那一天我还在住院,病房里要用紫外线灯消毒需要病人都出去,我因为难受不想动,爸爸就握住我的手陪着我在病房里晒着紫外线,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当着父母流泪,感觉很丢人,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少年初识愁滋味。

还有一次,是我嫌弃家里的家具难看,籍着家里装修要求全部换新的,父亲不同意,因为那些家具都是爷爷奶奶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在最早最早的时候撑起了家的形状。面对我以哭相胁,父母瞬间就妥协了,此时回看只觉得自己太不懂事,只能看到器形之美,无法理解时光厚重的这份情谊。

除此之外,我跟父母之间都是笑对彼此。原来我以为只有我对他们总是报喜不报忧,后来发现他们对我亦如是。


我人生中有一段很疯狂的工作经历,大概长达十几年间我的满眼满心都是工作,按妈妈的话讲,家就像旅馆,早出晚归的见不着人,每年在家吃三顿饭,一顿是年夜饭,另外两顿分别是给他们过生日。这十几年过的充实又安心,但是某一天,梦中醒来惊觉好像对父母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还好,我记得爸爸是一个顽固的人,顽固的人都很能坚持,顽固的近乎幸福。

爸爸爱买彩票,坚持数十年如一日的去买彩票,然后回来在本子上密密麻麻记下当天中奖号码和选号之间的各种比对关系,以期通过这种纪录找到规律中大奖。

爸爸坚持在退休后瞎折腾,一个学建筑结构设计的人,硬是申请了光伏电池的专利,不满足于纸面作业,还在巴掌大的园子里玩起了真的,至于效果么,嗯,你自己知道的。

坚持学习电脑操作,自己录入,自己画图,出了一本书,美其名曰思考与建议,其实就是任性瞎折腾纪实指南。

当然,除了这些,老爸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坚持每天饭后洗碗,坚持每次洗好的衣服由他来晾,坚持吃鱼时先给妈妈夹一块鱼肚肉,坚持陪妈妈买菜时负责拎东西,坚持晚上起夜时出来看一眼我的房门来判断我是否已经夜游归来。


妈妈修行的是另一种坚持,就是坚持照顾我们每一个人。

每天起床,有妈妈晾好的凉白开,早餐帮你热气腾腾端上桌,晚上回去,桌上摆着刚刚洗好的水果,家里的饭菜总是清淡又健康,无论春夏秋冬,家里的被子就像会自动更换一样总是那么及时,充满阳光干净的味道,换下的衣服,第一时间被洗好叠好,换季了你会发现一双新拖鞋,周末晚上知道你要回来吃饭,多晚都等,周末早上从不高声说话为了配合你睡懒觉……每天如此每年如此,大爱如山。

妈妈也是我见过最有克制力的人,当年肠胃不好,每天遵医嘱豪饮大蒜水(对,大蒜煮熟的热水绝对属于你无法想象的黑暗料理),连喝三个月,嗜辣如命说戒就戒。后来发现有胆结石,从此海鲜没碰过一下,高血压每天定期吃药三十年来雷打不动,每天纪录血压的本子已经快堆出了窗台的高度。自律才能自由,我信!健康的本质就是一种自由啊!青春可以逝去,未见得活力不在、睿智不在;而失去健康,年轻与你何用?财富与你何用?时间与你何用?这方面妈妈就是最好的表率啊。

妈妈关心时事并且非常爱国,非常!每天看电视和报纸都以新闻为主,所以我不知道的事情她都门清,我常常在她这里补课。关于爱国这事吧,我都不好意思说,每天晚上她去各个房间关灯,说“给咱们国家省省电”。


回溯一下,担心父母身体健康的恐惧在我而言由来已久。我二十出头的年纪,爸爸因为颈椎病经常晕倒,摔在地上又马上清醒的那种,无大碍却有大惊。从那时起,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接到家里的传呼(这得早到什么时候啊)或者电话,就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由此而起,二十年来我无数次在梦中梦到父母生病大哭惊醒,以出差出国尤甚。平常家里电话要是打不通或者没人接,我分分钟就要冲回去找人的节奏。长此往复,我练就一身好本事,每次回家一进门,我扫一眼爸爸妈妈就知道他们有没有不舒服,如果有不舒服,必须要第一时间解决掉。照顾父母就像一场战斗,不能懈怠,没有侥幸,全程全力以赴!他们值得你这样做!

年月渐增,爸爸妈妈慢慢变老了,爸爸的饭量从两碗减到一碗,整日在藤椅上昏睡,不愿意走路,不愿意出门,最爱的彩票也不买了,晚上起夜也不再推门来看我,偶然在电脑上打篇文章已经语不成句了(主要是视力问题)~妈妈再也不提失眠的问题,中午晚上都睡的很好,偶尔还会在沙发上打个盹,偶尔也会焦急的对我说,记性又变差了怎么办~

怎么办?

走不动了还有轮椅啊~

记性不好了还有我们啊~

Hi 老罗和老汪,不要慌,不管岁月怎样流逝,我们一直都会在你们身边,就像今晚一样热气腾腾~

感谢老天,我的爸爸妈妈依然心智清明,尤其是妈妈,耳聪目明,有时候看她扑扇着大眼睛,生动的表情,我都会有时间倒流的错觉!饭量依然不错啊,尤其是早餐,超过我们这些年轻人!上周妈妈才让我看过,她跟爸爸的白发都有局部转黑啊!加油哇!

啰哩啰嗦说了这么多,今天是你们的第53个结婚纪念日!祝您们纪念日快乐!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和无私奉献!有时候我跟你们高声说话其实不是对你们生气,我是在跟时间生气,如果可以,我不想长大,多么不想你们变老~

特别鸣谢茶壶!陪伴并且见证了这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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