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像一群进入孤岛,茹毛饮血,愿望和欲求都变得很原始的人,味觉,嗅觉分外灵敏,到处逡巡着,琢磨好吃的东西,比如水果,此地的水果有一个特点,味道浓郁,极致,甜就甜得像化不开的糖浆,酸就酸得像高度数的醋,香就香得像颤巍巍的肥肉,粘稠,发腻。进入雨季以后,有经验的过来人告诉我们:水果可以随便吃了!果然,这些天,我们每个人的桌上都摆着几样水果:菠萝,芒果,木瓜,百香果,它们各有来历,木瓜一般是同事开车出去办事,路过一棵硕果累累的木瓜树,顺便摘的,木瓜树一年就可结果,寻常可见,野生野长。菠萝和芒果就不那么易得了,虽然也多,都是有主的,不能随便摘,得买,当地员工来上班时背了一书包,向我们兜售。百香果属自给自足,就是在站里摘的。刚摘下来的时候都发硬,发青,还不能吃,放几天就黄了,软了,散发出扑鼻的果香,软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汁液饱满,发酵,只好用勺子舀着吃。
菠萝
非洲颠覆了我对菠萝的认识,原本一直以为吃菠萝必得先处理,把表面一层鳞片似的皮剥掉,单是这个步骤就很费事,没弄过的人无从下手,商家为了推销,常有代客去皮的业务,利用专门工具,专门绝招,巧妙地去其糟粕,存其精华,剩下完整的形态非常诱人的果肉,去了皮以后不能马上吃,得泡到盐水里,据说只有泡了盐水的菠萝口感才好,才更甜,不知是什么道理。我很少买菠萝,对菠萝没什么兴趣,除了懒,怕麻烦,还因为每次在街头买一块泡得水灵灵,颜色鲜亮亮的菠萝现吃,都不免大失所望,它像是褪色,冲淡了,少了点什么,没有菠萝味,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甜香,实在不值得一系列繁琐的加工。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丈夫就像杀西瓜一样大手笔地杀了一只巨大的菠萝,顿时汁液淋漓,它熟得都快化了,咬一口,异样地甜,醇香如酒,类似搁了大量糖的菠萝罐头,而滋味比罐头更天然回甘。面对这样的菠萝,所有细致化,精心的吃法都显多余,只管很自然地,豪放地大块朵颐就是了。
我对很多水果都缺乏根本性的了解,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长出来的,菠萝这样皮质坚硬粗糙,状似松球,个头大的家伙,我觉得应该结在高高大大的树上,密密地,沉沉地垂挂着,没想到它却很险地顶在一蓬貌似兰草的叶子上,南方的水果往往很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仅味道特异奇出,形状也常常独出心裁。菠萝算是随处可见的水果,但是像这么大的,还是很稀罕,我在国内没看见过。更没看见过它们单独地,孤立地长在一丛丛的叶子上,每一颗都是硕果仅存,显得很珍贵。它的花据说是紫色的,我没有目睹它开花结果的全过程,但同事从当地人手里买了几个全须全尾的菠萝,带着长长的茎和完整的叶子,他把叶子小心地切下来,试着栽上了,至于是不是这样种法,能否成功,他的态度很通达:种着玩儿呗,不活就算了!如果能行,我就将窥得菠萝的全部秘密了。
菠萝的品种有微妙的差别,有的称做凤梨,更文雅婉丽些,无论哪个品种,无论个头是大还是小,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刺激性的,放散性的香和甜,放在屋里,灌满一室,人一进门,迎头像陷进了稠厚的香雾里,被包围着,被提醒着:有一个菠萝还没吃呢,非常浓的时候,仿佛积聚,酝酿着什么,就很疑心:菠萝烂熟了吧,该吃了!一念既起,感觉很丰足,很幸福。菠萝能当一道菜,但没办法精雕细琢,也许是糖份太大,水份太多,它一切,一割,就软得不成型,稠得分不开,只好没章法地,胡乱地堆在盘子里,任凭它以味夺人,一股浓得掸不开的清新而又缠人的果香破空而来,让人的筷子不由自主地率先伸向它。谁出去到哪里办事,我们就很渴望地拜托他:看看有没有卖菠萝的哦!有人花一千非朗买了三个,虽然都不大,也很便宜了,像中了彩,逢人便骄傲地高兴地宣传他的好运。我们办公室的一个小伙子每天盯着他办公桌上放着的一个绿菠萝,时不时举起来,摸一摸,观察它的变化:好像黄一点了?不等全黄,他已经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找刀准备开吃了,我劝他:还硬呢,再放几天才好吃吧,他犹豫地想一想,同意了。
芒果
当我们兴奋地把搜集来的芒果树苗排成行栽种在办公室后窗外,预想着一片芒果林的时候,门口的当地保安终于看不下去,激烈地摆着手,两只胳膊向上伸展着,伸展着,代表遮天蔽日,庞大无边的芒果树,然后,指指这些树苗的间距,意思是,太近了,不行!一次,坐车回营地,丈夫忽然推我:看,那不是芒果树?车窗外出现了森然的,像高耸的远山似的一片绿意,宽而长的叶子油光闪闪,密密实实,真是蔚为大观!保安反对的有道理,以我们这狭隘的布局,来安排这些未来的巨树,的确荒唐。只能将错就错,先种上再说,反正来日方长,听说芒果树长到莽莽苍苍的规模,真正地开花结果,得十年。
雨季是吃芒果的季节,又多又便宜,没想到芒果的品种这么多,形态和颜色各异,滋味也千差万别,在国内,我只见过超市里卖的,大大小小,都是金黄色的,椭圆形,长得规规整整,至于好不好吃,印象不深,因很少买,既使偶尔买一次,感觉除了厚厚的皮和大大的核,就剩不下什么东西了,扔掉了一堆皮和核以后,就像上当了似的扫兴,很纳闷:这有什么可吃头!而此地芒果的特点,也和许多独具生命纹理的土产类似,每一个都不同,都是孤本,绝版,它们的外皮有的很粗糙,有的很光滑,但摸上去都有革的结实的质感,也像皮革一样讲究花色,青的也许杂夹着黄,黄色可能透着青,红色隐着一点黑,粉红嵌在嫩黄的背景里,它们的差异非常大,不同品种的自不必说,就算是在一棵树上摘的,外表也绝不雷同,个头,长相各有千秋,充分体现执拗的个性,每一个都很费猜疑,勾起人的一点悬念:这是什么味的?结果常常和预料的背道而弛,长相不起眼,又小又皱巴,让人怎么都看不上的,吃一口却禁不住称赏:太好吃了!长得肥美丰腴,红艳夺目的,吃一口:怎么是酸的?似乎是存心和人的想象过不去,存心打击人的审美,捉弄人的味觉。一次,有位开拖拉机的师傅来我们站里找人,见到我,豪爽地喊:嫂子,拿个袋子来,给你装点芒果,我随他来到那高高的座驾前,仰头往里看,两个麻袋鼓鼓囊囊装满了芒果,真多,我问:这是从哪弄的?他说:买的,两千非!这使我很惊异,简直便宜得不像话!他让我挑选:是要有点酸头的,还是要甜的?我便不客气地说:要甜的。
有位同事形容她买的芒果之多,不知怎么形容了,便直截了当地说,车后背箱里除了两个行李箱,都让芒果填满了,才五千非,听得我不断叹息:那么多啊!几个小伙子趁休息时间来个寻找芒果之旅,步行,曲曲折折,终于找到一户有芒果树的人家,前面再也没有路了,这是一棵个头小的芒果树,但也有房子那么高,摘芒果靠摇和敲,他们当场尝了一个,虽然还不怎么熟,却已经很甜了,能找到一棵甜的芒果树,很幸运,他们忘了是走路来的,一时贪多,买了四千非的,四千非买了多少呢,为了形容多的程度,他们说:我的妈呀,背回来把我们累惨了,现在胳膊还疼呢!是甜蜜的累赘,并且未能尽兴,发誓:太好吃了,下次有车了,一定再多买点!怎样才算是多呢?在雨季疯长似的芒果面前,我们显得词穷!不知道多少才是多了。
我吃过最好吃的芒果是像一个小西瓜那么大的,肉多,核小,细腻,不像有的小芒果一吃满口丝,吃这种芒果得先小心地揭开一部分皮,鲜润,香美的果肉似乎立刻就要喷薄而出,准备一把水果刀,一个盘子,为了防止果汁乱溅,必须就着盘子顺势一块一块地把果肉片到盘子里,动作要迅速,因为果肉软得像豆腐脑,弄不好就碎成了泥,一个芒果能切满满一盘子,堆金彻玉般,灿烂的黄,用勺子舀着吃,味美异常,连吞带咽,吃得汁液淋漓,停不下来,一口气吃完,能饱腹。还有一种香芒,隐隐地散发出一种复杂的尖锐的香气,切开尝一口,使人忍不住惊叹:好吃!它名副其实,的确是香,是那种天然去雕饰的香。芒果泛滥的时候,无论办公室还是宿舍,哪儿都堆着一些芒果,我们到哪儿都可以顺手拿一个,捏捏软硬,估摸着熟了,就老实不客气地当场削皮啃食。我们办公室有一位同仁属过敏体质,一吃芒果就两眼肿胀,吓得不敢吃了,有人送他几个珍稀品种:青芒。他决定冒险一吃,表示这是最后的试验,对我说:如果吃了还肿,就死心了,把他收藏的芒果都给我。吃芒果除了会过敏,还有别的禁忌,比如不能喝酒,关于这一点,我很警惕,总是盯着丈夫:你今晚不喝酒吧,那可以吃芒果!
香蕉
香蕉太普遍了,哪儿没有香蕉呢,但是香蕉树,香蕉花,包括长在树上原生态的香蕉,我以前没见过,来刚果(布)首当其冲的收获就是见识了香蕉的真正来历,它们并不是天生就一串一串的,而是串串叠加,累积,都密不透风地,紧紧地盘绕在一根茎上,茎粗壮,能经得住二十几斤的重量,每棵树只结这么一嘟噜香蕉,初次见这种形态的香蕉,被人豪迈地扛着,吃力地抬着,靠在屋角,像一堵香蕉墙,取之不竭,无穷匮也,海似的量,给人视觉上的震撼,以及物产丰饶,极其壮观的印象。一次丈夫也扛回来这么一嘟噜,引起我阵阵惊呼,特意从各个角度拍照以力证香蕉之大之多,并发朋友圈炫耀,逢人便热情地准备分给他一串,不料,遭到了大部分人的推却,丈夫解释,一是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香蕉,成嘟噜卖,一个才一千多或二千多非不等,真便宜,如果路遇卖香蕉的,谁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不让香蕉有漏网的机会,所以隔三差五地,不定谁的房间里就会赫然出现简直是堆积如山的香蕉。香蕉从树上砍下来时是翠绿的,得放些日子才渐次转黄,变熟,这么多香蕉几乎是同时成熟,迅速地变得软烂,所以必须分享,眼看着香焦熟得一碰就落,再不吃就坏了,不得不挨着房间送,这次你买,下次他买,轮流做东。二是如此常吃不怠,对香蕉都兴趣不大。香蕉如此卖法,虽然又便宜又多,但由于成熟期短,熟得一发不可收拾,转眼之间,吃的吃,送人的送人,烂掉的倒进了垃圾桶,灰飞烟灭,又没的吃了。为了耐久,大家献计献策,发明了几种方法:先割下几串用塑料袋密封起来,放进一两个苹果,能催熟,这样次第,平均着吃,始终有香蕉可吃,就不至于到最后集中消灭,搞得很狼狈。还有一种法子比较简单,那就是把茎的一端用塑料布包起来扎好,据说这样香蕉就会从下往上慢慢地熟,熟一点,吃一点,细水长流,从容不迫。两种方法我都试验过,有一点效果,其实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分而食之,分解成超市里卖的模样,一串一串的,每人送一串。
香蕉可以随便吃的日子让我想起童话里的巧克力城堡,抚触皆是巧克力,象征着甜蜜的欢乐似海洋般无穷无尽。当早餐是香蕉,夜宵是香蕉,饭后甜点也是香蕉,被香蕉环绕淹没,真是魇足。
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香蕉也是,每棵树上的香蕉都各有不同,从口感到外形皆有微妙的差别,虽然笼统的特点是无与伦比的甜,但有的甜中带酸,有的是清甜,有的是油油的甜,有的是淡雅的甜,有的是剧烈的甜,反正尝一口便知不是出自于一棵树,如果观察的仔细,单纯从外形上也能辨别,有的身段细巧,修长,有的略有棱角,有的圆鼓鼓的,吃出了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品种好不好。最令我念念不忘的香蕉,得来全出于偶然,我们去一个村子里买鸡鸭,已经逮了一只肥大的鸭子,边走边抬头,垂涎着树上的青桔,忽然看见一辆颤悠悠,满载着货物的破败的出租车,车顶上摇摇欲坠,挂着一长串造型奇特的香蕉,每一只都长得粗胖,相互簇拥,皮是米黄色,有一道道的竖条,真是怪,我们质疑:这是香蕉吗?我们当中一个识货的人反应快,像是淘到了宝贝似的眼睛一亮,拦住车问价,比普通香蕉贵得多,但他毫不迟疑,立刻买下了。回去的路上,他得意非凡,边开车边欣赏着他的收获,喜之不尽,回头瞟着后排的我们,撇着嘴:我给你们说,这可是好东西。为了证明他的眼光,也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他格外慷慨,肯割爱分给我一串,这香蕉之所以让我吃之难忘,是因为它的格调非比寻常,是有筋骨的,甜而不腻,软而不烂。好东西果然珍贵,可遇而不可求,此后,我再也没找到这种异样的香蕉。丈夫出门便帮我留意着,买到了很多种香蕉,个头大得惊人的,红色的,或小得惊人的,滋味都大同小异。
据说香蕉里有一种饭蕉,是专门用来做拔丝香蕉的,在东南亚的老电影里见到过小贩提蓝卖油炸香蕉,大概是当地常见的主食,家庭主妇们至午饭或晚饭前买一包回去,能当一餐饭,这油炸香蕉所用的食材想来就是饭蕉。丈夫说饭蕉生吃难以下咽,我没吃到过。
木瓜
木瓜不知根据什么取的名,说它是“木”,实在名不正言不顺,它的性质更接近于“草”,我曾对木瓜有过误会,以为它是蔬菜类,这么个一点儿也不香艳和娇俏,非常平板,单调的名字,很难让人联想到水果,其它作为水果的瓜,比如白兰瓜,哈蜜瓜,叫起来音韵婉转,声调清脆,听着就感觉甜甜的,凉凉的,沁人心脾。木瓜在这里一向不为人重视,位卑如草芥,当地人大概觉得其品格轻贱,因为太容易种,易生易长,野生野长,见缝插针,已经长疯长毛了,且一年就能开花结果,谁也不把木瓜当回事,摘下来随手就送人,动辄伸手要非朗的当地人也没想到拿它出卖,什么东西多了便不值钱,其实百度一下就知道,木瓜号称万寿果,营养价值非常高,最难得的是它热量低,却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至于传说中强大的丰胸功能,则没有科学依据,
我第一次见木瓜树,是在一对中国夫妇的小院子里,女的是四川人,他们经营一家杂货店,路过的中国人常在院子里闲坐坐,买烟买酒买零食之余,聊聊天,逗逗他们养的猫狗,欣赏欣赏他们种的菜,院子中央的木瓜树尤其健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树,果实直接贴于树干,十分突兀,尤其它的果形呈乳状,硕大,赤裸,活像生殖的图腾,从观感上我绝不会想到它能生吃,同来的一位师傅可能是常来,和老板娘很熟了,带领我到处参观,转到木瓜树跟前,我深觉不可思议,果实的姿势和树的形态都太奇怪了!正凑近了研究,那位师傅抱住一个瓜,猛一用力,瓜竟应声而落,他随即把瓜递给我,我惊疑:没经过主人同意,可以吗?老板娘远远地看见了,只是笑笑,自豪地说:可是好东西啊,有营养着哩!我抱着瓜冲她晃了晃,以示珍重和感激,这情境使人想起“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能以朴实无华的木瓜入诗,而表现出天真烂漫的爱情,古今唯有《诗经》!
木瓜的样子怎么看都太普通,也没有特别的味道,丈夫告诉我,青的摘下来时很硬,可炒食,耐心地放几天,等它的外皮黄了,质地软了,就摇身一变,成了地道的水果,我对它的蔬菜的功能完全忽视,宁愿等待,见证它的蜕变,木瓜的转化是一抹一抹的,渐渐由浅入深,就像秋色,不知不觉,凋零,瓜熟蒂落,丈夫有一天宣告可以吃了:再不吃就烂了!它果然烂熟,似乎弹指可破,剖开,厚厚的红瓤,当中聚集着无数的小圆黑籽,和别的瓜不同,它的籽和瓤截然分开。
木瓜也有不同品种,我吃过大如西瓜的,黄瓤,无籽,不如红瓤的甜,同事有一次得了一个大木瓜,约好熟了一起吃,到日子了,兴高彩烈地切成小块,他首先尝了尝,立刻脸色不太好:怎么是苦的?这真没想到。木瓜既使甜也甜得不浓郁,而是稀薄的,平淡的,并且甜得不大纯粹,杂夹着一股异样的药似的味道。
木瓜树长得很随意,常常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在沟边,香蕉树的根底下,甚至在我们房子的夹缝里顽强地长着。我们设想着木瓜大丰收的情景,俯拾皆是,可有的木瓜树不知为什么不结果,我们就拟人化地把木瓜树分出了公树和母树,公树自然不结果,至于哪棵是公哪棵是母,就难以判断了!
牛油果,百香果 番荔枝,萨夫,椰子
还有一些当地盛产,但我们吃不惯,或很少能吃到的,相对比较小众的水果,有的按图索骥,能叫出名字,比如牛油果,百香果,椰子,番荔枝,萨夫(音译),有的吃过也不知是什么,比如一种酱黄色,表皮厚硬似铁,大小如苹果,长圆型,沉重坠手,果瓤酸甜的水果,是同事从黑角市场买回来的,起初简直不知从哪里下手,弄不清该怎么吃,后来用刀子费劲地剥开皮,取出里面质感类似梨的瓤,像初尝禁果,它很快获得我们的接受认可:味道挺好啊!它酸酸甜甜的,开胃利口,吃之提神,使精神爽朗清新。虽然至今不知其名,后来再也没机会买到它,与它属于偶然相逢,却很难忘。
牛油果
牛油果在国内曾曝得大名,被炒作得很玄乎,价格一度贵得离谱,著名的牛油果在这里再平常不过,灰头土脸地摆在路边的木架子上,一百非一个还无人问津,路过的中国人很少感兴趣,因为它实在没什么吃头,一次,我们见卖牛油果的小姑娘太可爱,大眼睛圆而亮,睫毛长长地翘着,破例买几个尝尝。丈夫经常教育我应该融入当地,勇于尝试:要不然不是白来了!在他的撺掇下,我下决心吃一个牛油果,牛油果不愧是牛油果,它表面油绿油绿的,切开来,里面一个大大的硬核,(很多热带水果都是这样,核大,看着不小,去了皮和核,实质上也吃不着什么了)。可吃的只是皮和核之间的一点果肉,这可真是肉,似乎脂肪的含量很高,油不可挡,它的肉质有韧性,细嚼,慢品,像是一种坚果,香,油,掺着草木的清气,腥气,不难吃,据说正宗的吃法是沾着盐,凉拌也可以。当地人喜欢。
椰子
我对椰子的主要印象,就是椰树牌椰汁,这种饮料广告做得好,太深入人心,以至于使我觉得椰子汁真是白的,在没见过椰子之前,椰树牌椰汁取代了我心目中椰子的形象,一提到椰子,我就以为它不过是提炼饮料用的食材,就想当然地以为它和椰树牌椰汁的味道如出一辙。
椰子的本来面目和雪白的椰汁饮料大相径庭,它是棕灰色的一个圆球,硬壳,表面乱烘烘地长了一层毛,土头土脑,摇晃的时候,里面叮咚有声,椰子的这种构造和功能很神奇,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饮料瓶,自带天然饮料,包装得严密科学有余,华美不足,吃时需打通一个洞,把里面的液体倒出来,我曾天真地以为出来的必定是洁白丝滑,馥郁芳香的椰汁饮料,结果勉强倾泻出来的只是一杯清水,听说根据水的清浊可以判断椰子是不是新鲜。椰子水只有一点淡淡的甜。椰子的重头戏在于椰肉,水净尽,想办法把椰子敲开,便露出白如玉的椰肉,原来椰汁饮料的润白清香来缘于椰肉,和椰子水没有关系。
我在国内被丈夫逼着吃过一次椰肉,家人围坐,分吃一个椰子,我觉得这种奇怪的白乎乎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便说一句:你们吃吧,起身忙别的去了!丈夫对我的拒绝很生气,追着硬塞到我嘴里:没吃过,你怎么知道不好吃,啥都要尝尝嘛!大概是经过长途运输,那个椰子不新鲜了,或者是品种不太好,总之我吃是吃了,感受不深。
在非洲,无意中吃了别人送的椰子,才像是第一次吃椰子,很诧异,没想到椰肉是这样香,植物蛋白的,如坚果一样的香,香得使人上瘾,一片又一片不停地吃下去。这次体验改变了我对椰子的认识。难怪椰树高远独立,飘逸脱俗,椰子的特色产品:椰子糖,椰子粉,椰蓉味美如珍馐!
百香果
从网上知道百香果又叫鸡蛋果,很形象,不但大小和形状酷似,打开来,里面同样涌现一股流动的粘稠液体。百香果是长在腾蔓上的,像爬山虎,靠上哪里,便靠得牢牢的,缠得死死的,铺铺张张,急急忙忙地占领地盘,种百香果的人特意为它搭架子,它随物赋形,不辱使命,迅速地使架子变成了浓浓的绿荫,接着便有溜溜圆的或绿或紫红的小果子垂挂下来,一个一个像涂了清漆,闪亮可爱,百香果结得很多,掩在长宽形的叶子里,当地人见了通常都要摘几个放在口袋里,问他们:好吃吗?他们赏识地点点头。我在国内超市里见过百香果,卖得很便宜,出于好奇,买过几个,酸得离谱,让人皱眉。但摆在超市里的百香果几经周折,形象委顿,很难联想起这种果子就是那种果子,我偶然也摘几个,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拿着好玩。
我和办公室里的一个年轻人小谢搭伙业余开荒种地,在我们的地里移栽了两棵百香果,它们长得很快,因为没有依靠,只好东倒西歪,茫然地伸着弯弯曲曲的触角,暂时找不到搭架子的材料,有时一忙也忘了去找,几天后再看它们,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里,等到找着竹竿,去搭救它们的时候,它们不记前嫌,很热切地攀住了新架子,小谢称赞它们聪明,知道从哪里攀爬最容易。
我们种百香果与其说是为了吃,不如说是为了欣赏,它的观赏的价值超过了食用的价值,每个人桌子上都摆几个,只是为了悦目,谁会认真地吃它呢,倒有一位同事不怕酸,或者是为了寻刺激,经常背着手踱到别人的办公室里,拿起桌上的百香果,用小刀子切开,边切边吃,边嚷嚷酸,边呲牙咧嘴,表示很痛快。百香果泡水喝,放点糖或蜂蜜,可以与饮料比美。
番荔枝和萨夫
番荔枝据说国内是有的,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在非洲第一次见,深以为奇特,不过,从这中国式的名子看,它不过是北方不常见的一种南方水果罢了!它的造型疙疙瘩瘩的,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形状,有大有小,有圆有扁,表面像毛囊似的分布着短刺,和南方的许多水果一样,它也是放一段时间,摸摸有点软了,才能吃。它的果肉的颜色真有点像荔枝,是透明的白,淡淡的,软软的,几乎是流质,用勺子挖一口尝尝,味道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像浓缩的果汁,香料,齁人,有人说他吃这东西吃不了一个,太腻了!番荔枝是在黑角买的,营地附近没有卖的,我们平时没事不常去黑角,番荔枝就显着难得和珍贵。
萨夫是地道的本地水果,名字听着像一个人名,不知是根据什么取的,萨夫是长圆形的,五彩缤纷,很漂亮,常摆在路边卖,我们却无人问津,只得当地人青睐。我每看到一堆美丽的果子玉石似的摆在路边,都深受诱惑,屡次问丈夫:它真的不好吃吗?什么味?丈夫被问得不耐烦:那是本地人当饭吃的,就像我们的土豆,红薯,味道我们肯定不习惯,哪天弄点你尝尝!有一次他果然用饭盒端回来一个煮熟的萨夫给我吃,冒着腾腾的热气,我大着胆子吃了一口,被狠狠地酸着了,它很面,淀粉质的,但一意的酸,里面照例有一个大大的硬核。本地人是沾着盐或糖吃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萨夫很高产,加上不用种就能长的木薯,当地人永远没有饥饿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