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渡秋津 (一)

01

天空挂着冷冰冰的蓝,吸进鼻子的空气刺痛了不喜寒的细胞。何言单肩背起书包,自顾自下楼,把姐姐的呼声抛弃身后。

“你穿一件外套再走吧,昨天晚上下完雨,气温转凉,我不想让你感冒。”何语拿着蓝白夹克追上弟弟,跟在他身边走着。

“你好烦。”何言的语气像是针尖扎在何语心头。

何语拉住弟弟的手,将他强行转过头看她。几只麻雀喧闹着飞过,留下一阵烦人的叽喳。何言宁可看飞去的麻雀也不愿看姐姐。他觉得姐姐就像刚刚飞过的麻雀一样烦人。`

自从父母忽然去世,何言就变了一个人。他在葬礼上哭的昏天暗地,姐姐却没有掉一滴眼泪,他抱着姐姐问是不是在做梦,姐姐一次又一次重复冷冰冰的现实。他在葬礼上看到姐姐左右逢源,和前来走过场的亲朋们逢场作戏,甚至还能笑的出来,便从心底里开始讨厌姐姐。他讨厌她在父母葬礼上的笑容,讨厌她不曾掉过的眼泪。

“我上学要迟到了,你不要拦着我。”何言推开姐姐,行人骑着车子擦肩而过,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爸妈都不在了,就由我来照顾你,你当初怎么听他们的话,你现在就怎么听我的话。”何语的声音温柔,话语里带着义不容辞的意味。

何言被她这种自以为能代替父母的姿态深深恶心到,他觉得姐姐在装腔作势。

何语见弟弟执拗得像块顽石,率先妥协了。“把衣服带走吧,冷了就穿上。”

不知是不想再看到姐姐还是心头变软,何言接过衣服,头也不回,走了。何语一直望着他过完马路才回去,她神情没落,眼神无光。

过往行人的交谈声与车流声混合在一起,何语觉得这个世界无比吵闹,想要关掉名为身体的机器再也不要打开。

飞来横祸就像一把钝刀,把挚亲从心头上剜下,那块肉与心头藕断丝连,被一刀一刀慢慢慢慢切下连接的每一条神经。命运在钝刀上雕刻了一条华丽而又深长的血槽,刀身在缓缓没入的短短几秒钟里,吸干了所有承载欢笑的血液,心房每一次颤动,痛苦宛如潮水涌向四肢百骸。

何语的眼泪还没有流干,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哭泣了。

02

尽管阳光金黄,冷风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何言自己在座位上看书。他和姐姐考上了同一所高中,父母去世之前,姐弟二人学习优异,从小就成为父母对外炫耀的资本。姐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离家不远的鹿远财经,同时希望弟弟也能考到这所大学。何言高一这一年何语大二。何言一来到学校便走进了姐姐的影子下。

父母去世以前,姐姐在何言眼里是神一样的存在。

该如何形容何语。她有着一副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歌声动人,她是学校晚会的常客,尝尝作为压轴出场。不仅唱歌好听,学习也很优秀,优秀到让人嫉妒的地步,她的大脑仿佛被历代伟大教育家所眷顾,思维活跃记忆力超群——至少何言这么认为。不过眷顾她的人应该都是孔夫子一类文儒大家,那些发现世界真理的人们似乎忽略了何语,导致她对数理化一窍不通,她能理解一个汉字被造出来的意义却不懂为什么1+1=2而不等于8。不过这并不妨碍何语成为学生中的指南针、教师眼里的宠儿。

因此,何言一踏入这个学校,就被当年何语的班主任给收走了。王老师想再为学校培养一名人才,顺便想给自己的教育生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谁也没能想到意外来的是那么猝不及防,是那么突然,正当老师们议论姐弟俩未来前景大好之时,噩耗毫不留情砸在何语何言头上。从那以后,王老师对何言更加关注了。

何言不知道姐姐曾经来过学校。王老师与何语一番交流以后,在学校有王老师照顾,在家里有何语照顾,何语觉得放心了一些,她害怕弟弟学坏。

03

人与人的悲喜难以相通。有些人不仅不尊重他人的悲伤,反而当作欺人的笑柄,沉醉于撕裂别人伤口的快感。

这天课间操,学生们拥挤在一起,往楼下挤去。何言拖着无力的身躯混在人群,机械般地走着。

而后,撞到了一个逆行的人——他的同学,白奕。

白奕名字很白,人黑的像泥土,体型像被雨水冲刷后的泥土,肥大一坨而又软。眼睛细如柳叶,眯起眼颇有一副老鼠大表哥的模样。他剃着小寸头,穿着改过后的紧身校服,自以为是班上的大哥。

何言被撞得直退两步,人群中他甚至踩到了身后姑娘的脚。何言本就心情不爽,被撞这么一下,心中的火气冲破了理智。

他狠狠骂出人尽皆知的三个字,然后后面接上了白奕的名字。

学生们纷纷看向他们,何言一声怒吼像阳光,吸引了好事的向日葵们的头。

“没了妈的孤儿敢这么嚣张。”白奕朝他走来。

何言手握成拳,之前无神的眼眸此时被怒火点燃。白奕和他擦肩而过,他听到他最轻声的威胁。不知哪个好事者喊了一句打一架,白奕怒喝一声滚,那人像是被锤子砸头的地鼠一样缩起来不敢吱声。

白奕走了,何言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听到有人议论纷纷,有白奕,也有他。他听到有人说白奕很嚣张,他也听到有人说他是个野孩子。

课间操结束,何言回到教室,他刚刚坐好,白奕就朝他扑过来,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书本落在他身上,像一层脆弱的保护。何言的胳膊撞到桌腿,剧痛直冲大脑,他咬了咬嘴唇,立刻起身还击。精瘦的他不是白奕的对手,白奕抱住他,脚下一绊,轻轻松松将何言放倒。他摔倒的一刹那,白奕松手,何言的头撞到地板上,只觉得脑海嗡的一声。剧痛把他摁在地上,何言大口大口呼吸,翻身爬起,使出全身力气踢向白奕。这一脚激怒了他,白奕抓住何言的脖子,将他摁到在地,然后坐在他身上,胳膊肘压住何言的后背,不断发力。

班长韩天洛害怕出事急忙过来劝架,值得一提的是,从一开始大家都在围观。苏慕慕和她的星星们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欣赏这出好戏。

不知谁喊了一句王老师来了,白奕从何言身上起来的动作正好被王老师看见,王老师揪起他轰出教室。

“放学去我办公室一趟。”王老师扶起何言,“班长,带他去医务室看看,医药费我来出。”

04

何语回到学校,下了课就去学生会安排迎新晚会需要准备的事项。按惯例,迎新晚会在新学期开始一个月后举行。何语将台柱子的风格延续到大学,从大一军训举行的篝火晚会开始,她就主动上前唱歌,一举震惊了教官与新生连。而后迎新晚会,作为为数不多的上台表演的新生,她抛出王炸,在全院出了风头。当天晚上就有人在学校表白墙上发帖要何语的联系方式。那一年大概是何语短短十九年来过的最随心所欲最无忧无虑的一年。

何语从小父母就不常在家,生意人忙于奔波,时常会出差一段时间。照顾弟弟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何语肩上,何语从够得上灶台的年纪起就开始学着做饭,很快就学会了基本炒菜,随着年龄的增长,何语会的菜品越来越多,炖肉炸鸡熬鱼蒸馒头都不在话下。何语曾经亲自下厨招待过她的同学,她们都说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男孩子娶到何语。然后一起“嫌弃”何言生在福中不知福。何言嘿嘿一笑说我老姐的做饭水平都是被我挑剔的嘴给调教出来的。

何语不仅承担照顾弟弟的重任,而且忙于学习。对何语来说,高中三年像打仗一样过的身心俱疲。放学回来一边背书一边给弟弟做饭,一边背书一边辅导弟弟写作业,她练就一心二用的硬本领。何言也很争气,知道不能给姐姐增添负担,学习刻苦的同时试图生活上自理。何言要姐姐教他做饭,何语以他年纪太小为由拒绝了,那年何言才初二。

直到何言初三毕业的暑假,何语领他进厨房,要求他洗干净土豆与胡萝卜。何语看着他手捏着蔬菜的边缘,削皮器滑过土豆坑坑洼洼的表面,他那副想用力削皮又怕削到自己手的模样是何语记忆中最温馨的场景之一。哦对,还有切菜。何言扶菜的左手只敢捏住土豆的尾部,拿刀的右手高高举起,何语本以为他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大起大落,没想到菜刀慢慢落下,刀刃没入土豆里遇到阻碍,何言像锯木头的工匠一样硬生生锯出薄厚不匀的一片,然后把土豆片拿开切下一刀。何语站在他身后,两只分别手握住弟弟的手,弟弟个子突然窜起来,何语只好把头歪过弟弟的后脑,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案板。弟弟扶着左手扶着土豆,她扶着他的左手,右手握着他握着刀柄的右手。何语带着何言的左手慢慢后退,下刀力度正好,一刀,一刀,一刀,刀起刀落,一片,一片,一片,时光好像变慢了,刀刃撞击案板发出哒哒声是何语听过最动听天籁。

除了在家教授弟弟生活技巧辅导他学习,在学校上完课就窝宿舍刷电视剧,她买了好多书,闲来无事就会读一读。电视剧固然好看,何语更加喜欢看书。她想买的东西家里基本都会同意,在她的要求下,大一的她换了新手机有了新电脑,父母顺便也给何言换了新手机。

作为一个唱歌好听的学生会小职员,音乐社的老大总想着来学生会挖墙脚,何语在办公室写东西,某社长就会过来搭讪;何语在校园组织活动,某社长就会买瓶水过来慰问,每次某社长慨叹为什么当初那群不长眼的纳新废物把你给忽略了呢?多好的一位歌唱家,一想到不能纳入我麾下做事我就痛心疾首,何语看着他装模做样锤自己胸口感觉有点可爱。究竟是真的痛心疾首还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其中含义只有他知道了。

然而,何语才悠闲一年,家里传来噩耗。从此,她必须挑起家里的全部重担。在何语眼里,何言已经失去希望变得自暴自弃。

何语在学生会办公室写策划,忽然有人来见她。

来人正是音乐社社长徐如渊。

05

天色早早黯淡,路灯像濒死的人发出昏黄无力的光。被照亮的地方像是蒙上一层雾,糊住了每一位过往行人的眼。路灯给夜晚降温,哈气蜷缩在人的体内不肯出来。

何言走在路上,正如没人陪他上学一样,没人陪他回家。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他们只会带来吵闹。何言不想要任何有生气的声音。

超市门口的木马机旁边排着好多小孩子和他们的家长,一名四五岁的小孩坐在木马机上,有节奏地上下摇晃。木马机里传来笑嘻嘻的音乐,笑嘻嘻地唱到: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只有成为那根草才意识到这首歌是多么残酷。不幸成为幸运的衬衣,幸运毫不留情地消费着不幸心灵上的创痕。

他吸了吸鼻子,向来喜好人间烟火气的他此时觉得无比恶心。水果店老板把水果摆在路边,喇叭放在堆起犹如小山般高的橘子上,重复播报着老板制定的看似便宜的价格。旁边摆着的是果篮,里面的水果色彩鲜艳,白炽灯一照,反射的光芒直刺人眼。公交车晃悠晃悠驶向站点,司机暴躁地摁着车笛驱赶停在站点旁等人的私家车,车主骂骂咧咧地开走。路过的学生们讨论着新开奶茶店,喧哗吵闹。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涌入何言的耳朵,他像一条落魄的狗,飞快逃离。

他耳边一直萦绕着没妈的孩子像跟草,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自从父母去世,何言就不敢乘坐电梯。他家住在高层,高达20层的高楼从下望去令人生畏,何言家住19层,高,不算高,但也不低。

何言径直走进楼道,从电梯门前路过。

他不敢坐电梯了,因为爸妈就是在乘坐电梯时遭到不幸。夫妻二人去商店购物,下楼时乘坐直达电梯,从五楼直接降到一楼。岂料电梯出了故障,电梯箱带着夫妇一直摔到电梯井底下。当救援人员把电梯箱拉上来时,二人早已断气。何言至今也忘不掉家人双腿戳进肚子里的画面。

尽管19层很高,在何言眼里不过是十分钟的事。从他和姐姐相依为命那天起,他上下楼只走楼梯。

到家已经七点半了,姐姐在厨房忙碌。何言推开门,姐姐的声音传过来:“是弟弟吗?”

何言心说现在还有谁能来咱家呢?葬礼结束没多久,奶奶家的人就跟见了瘟神一样躲避着我们,姥姥姥爷早就不在了,妈妈那边的亲戚只剩一家区长舅舅,而舅舅又是大忙人,哪有空来找我们呢?葬礼他匆匆而来,放下5000块钱又匆匆而去,在舅舅眼里活人不该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

何言把书包丢在屋里,出来帮姐姐做饭,想和她说说今天发生的事。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同学之间闹矛盾没必要让她操心。尽管何言现在有点讨厌姐姐,但从心底里早就养成了不给姐姐增添烦恼的习惯。他回到屋子,把自己关起来。

何语见何言没有动静,打鸡蛋的手停下了,她看到弟弟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叹了口气。

他的变化好大。何语一边打鸡蛋一边想,应该带他出去做别的事情分分神散散心会好一些,不能让他终日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

何语切了几片葱花,放到案板上。她开火烧锅,锅里残留的水烧干才可以倒油,不然就像疯狂的天女放肆地把油花泼的到处都是。她一边等锅烧干一边打鸡蛋,筷子在金光色蛋液中搅起搅落,何语高抬起筷子,连同带起的是长长的一条蛋液。木筷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叮当声中又夹带着液体旋转的声音。然后,她放下碗,加了些盐和胡椒粉,把切的细碎的葱花倒进碗里,再次搅拌起来。蛋黄裹挟着青葱翠绿,一丝大葱的清香沁入何语的鼻中。锅烧干后何语立刻倒油,沾满油渍的油壶流出朴素又浓香的花生油,金黄色的油倒入漆黑的锅中,漆黑立刻吞噬了它本拥有的颜色。何语举起锅手腕扭动,油随着她扭动的方向游便了锅底的每一个角落。热锅冷油,油热下菜。爸爸曾经这么教导过何语,她深深记在心里。

她等了半分钟,把碗鸡蛋撒进锅中。油与鸡蛋结合的一瞬间,几滴不安分的油不满地跳动了几下,随后极不情愿融入蛋液中。蛋液边缘最先开始凝固,中间部分呈现出液体与固体胶着的状态,何语拿着锅铲这压压那压压,等到完全凝固后给鸡蛋饼翻面。

“做鸡蛋饼的诀窍在于火候,”父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要把蛋液全部凝固才算成饼,而要成饼,就要把握火候。锅受热与蛋液分布都是不均匀的,有的部分会先凝固,而有的地方还是液体,当你用的火大了,先凝固的地方就会糊掉,火小,鸡蛋很难成型。你要时不时调整火的大小,直到鸡蛋完全凝固,再把火调到中档偏小,然后…….”说着,父亲胳膊一颠,鸡蛋饼腾空而起翻了个面落回锅中,”再煎另一面就可以了。“

何语学着父亲的样子,两只手握住锅把,深吸口气,往上一颠,鸡蛋饼像懒洋洋的学生,只稍微挪了点地方。好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学会颠勺。何语只好老老实实用妈妈教的方法翻面。

锅铲沿着蛋饼边缘转一圈,确保锅铲的平滑的边缘铲进蛋饼下面,转完一圈后一点点把锅铲铲进去直到能整个掀起蛋饼为止。然后锅铲铲起蛋饼,手腕如鱼儿跃出水面一样抖动,刹那间如魔术般鸡蛋饼换了个面。何语觉得还是妈妈的方法适合自己。她将鸡蛋饼翻过面,又煎了一分钟左右,用铲子压了压柔软的蛋面确保鸡蛋已经熟了。葱香带着蛋香冲出厨房,香喷喷的鸡蛋饼出锅了。

“开饭咯,小馋猫快出来吃咯!”何语给弟弟盛了满满一碗白米粥放到餐桌上。

 何言觉得一直苦着脸下去并不好,他努力让自己表情看上去和之前一样自然。饥饿战胜了他对姐姐的嫌弃,坐到桌旁大口大口吃饭。期间不忘走程序一样赞美姐姐的鸡蛋饼。热乎乎的粥就着香喷喷的鸡蛋饼下肚,何言的心情稍稍改善一些,他开始和姐姐谈论大学生活。

何语说她要在迎新晚会上演唱。

“你居然有心情唱歌?”何言的语气跌至冰点,“爸妈尸骨未寒,你应该悲伤才对。”

“唱歌和悲伤是两码事。”何语突然觉得弟弟有点不可理喻。

“唱歌是快乐情感的外现。”他用他以为是真理的话教育姐姐。

何语想笑,那种可笑的笑,她不明白弟弟为什么偏执的像个小孩。“我可以带着悲伤唱悲情的歌,我也可以用欢快的歌曲来隐藏我内心的悲痛,但是唱歌并不代表我不感到悲伤,假意的快乐是暂时的,真实的悲伤是永恒的。然而我不能让痛苦一直纠缠我,否则生活会失去所有色彩,留给我的只有黑暗。”

“我的心早已被黑暗笼罩,悲伤凝固了心房,流向四肢的血液冰冷如冬日凛冽的寒风。短短一个月,我便忘记了快乐的滋味,苦涩占据了我的味蕾,使我吃什么都感觉不到美味,伤感夺走了我的听力,再动听的歌曲都无法穿过我的鼓膜,唯有坟墓前的供品与葬礼上的哀乐是我生活的祭礼。我该如何冲破不幸?该如何忘却不幸?”何言像哈姆雷特,像李尔王,像巧巧桑,疯狂诉说着痛苦,他难过,他迷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语明白了,原来他也想走出痛苦,他所有的嫌弃与责备都是披裹在悲痛上的外衣,试图让他看到别人和他一样终日与忧伤为伴。“你来和我一起参加迎新晚会吧,和我一起上台表演。”

“我不会唱歌,我也不想去。”何言拒绝了。

“我可以教你,并且教会你。”何语语气坚决,何言忍不住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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