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二十七)

在冬天近乎最冷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来。

我在周六早晨取下围巾走进店里时,文老板正在用火钳生第二个煤炉的火——右边的那个。

刺儿则趴在左边的炉上睡觉。

“不会烫伤吗?”我轻声问。

“给他垫着东西呢。”文老板说。

“昨晚又和女孩出去了。”文老板戳了一下煤,指指刺儿。

我走近在他旁边坐下,发现他戴着耳机。

“小绿呢?”文老板端来一杯茶,放下问我。

“在我房里。”

“今天就走?”

“嗯,下午三点的火车,票已买好了。”

“工作呢?”

“辞掉了。”

“小绿能跟你,也挺好的。”文老板想了想说。

“是我跟她。”我说完文老板甩了甩手。

“所以你是来跟刺儿告别的?”文老板也坐在炉边。

“不,我们走之后再跟他说。”

“行。”

“走后刺儿就拜托你了。”

“哪里话,”文老板挥挥手,“你来之前不也一直是我照料嘛。”

“其实刺儿是个顶好的人。”

“我是知道的。”文老板停下手里的事情看了看睡着的刺儿。


我一边看着早间新闻一边等刺儿醒来,他又睡了大约两小时,其间店里来过两人,又都走了。

“几点?”刺儿一醒便问。

“九点。”我回。

他撑起的身子又趴下去。

“在听歌?”我问。

“命嫌。”(歌曲“被生命厌弃的人”的简称)

“不冷?”

“不冷。”

“丢下女孩回来了?”

“没拿她的钱。”

“有什么打算?”

“又水了一篇文章。”他有些不易察觉的丧气。

“还是投出去石沉大海?”

“杳无音信。”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认识了小绿?”

“聊过三四次,挺投机。”

“聊些什么?”

“你,暴力,生物学,哲学,孩子。”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有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太适合我。”

“有时?”我反问。

“很多时候吧。”

“吧?”

“或者说我不太适合这个世界吧。”

他睡着了。

“吧。”我接。

我思索片刻,还是无法彻底理解刺儿。

有时像个哲人,有时又像个孩子。

或其实并不冲突。

我最后一次帮他付了饮料和鸡肉钱,留下五百块。

我起身时,刺儿又梦呓一句:

“我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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