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德怀看见大姐脸上的伤,马上就嚷道:“怎么弄的,怎么弄的?”
春秀让他小声点:“自己撞的,你莫大声嚷。”
德怀提高嗓门;“大姐,你当我是傻子啊,这自己撞还能撞成这样?到底怎么弄的?是不是王明堂打你了。”
无怪乎德怀下意识就这么问,因为大丘田乃至盘山乡,打老婆的男人真的多。自己家里虽然没有这回事,但不保证别人不这么干。
春秀沉默了。
德怀气冲冲地走出来,张腊秀喊他他也不理。直冲出去要找王明堂说个明白。大姐这么好一个人,嫁给他他还不知珍惜,他王家哪里好了,不知足的人家!
德怀也没问王明堂在哪儿,就往王家湾队部走去。一般村民都爱往队部闲坐,或在队部代销店买东西,或是扎堆闲聊。如今春插时分,闲坐的人也不多,但王家在队部附近有田,想必也能在那附近找到他。
德怀扑了个空。王明堂既不在队部,也不在田里。
德怀想着这事儿先不惊动爹娘,最近爹可能是有些劳累,晚上收工以后,脚疼得厉害,没必要去再给他们添烦恼。
还是先去找煊廷表哥讨主意。
听说了德怀的来意,煊廷紧皱眉头。半晌不说话。
德怀催促道:“哥,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了了。我姐可不能这么被欺负,他王明堂是个什么东西,敢打她。”
煊廷心里有更多思量。农村里打老婆简直是家常便饭,一时也不可能全清除了。但王明堂这个事儿,还夹杂着那些风言风语,想着春秀落在这种人手里,心里疼。怎么办?忍着是肯定不行的,这会让王家更加作践春秀。
沉吟了一会,煊廷对德怀说道:“王明堂打春秀肯定是不行的,我们要有个态度。你回去把这个事儿慢慢跟姨父他们讲,和你叔叔们商议下,明天都去王家论理,我也叫上我爸。娘家得给春秀撑腰。”
王明堂偷腥的事,煊廷也不便跟德怀说,心中已定下要亲自和王明堂讲的想法。
第二天,大官、德怀带着大名叔父、鹤林姨父、树生姑父等一起来到王家问罪。
他们来得很早,因此,王家一家人都被堵在屋里。张腊秀有点慌神:来这么多人,不会打明堂吧。
她讪讪地招呼众人:“这是怎么了,今儿来得这么齐?”又推明堂发烟。
大官心里异常气愤,但尽量还是有条有理地说话:“亲家母不要客气了。我们今天是来看春秀的,昨天听德怀讲了,我家春秀不知何事惹了明堂,被打成这个样儿?”
大名也不要明堂递的烟,皱眉应合哥哥的问话:“明堂,你讲讲,是什么原因?佘家的女儿不能挨不明不白的打。”
王冰清心里怨儿子不知轻重,又怨亲家们小题大做。面上只得堆笑:“儿子脾气暴躁,不小心的。”
张腊秀也附和:“手重了点,也怪春秀老烦他。”
王明堂只不作声。
鹤林姨父慢条斯理道:“话不是这样说,而今政策不允许打老婆,况且明堂还没说出个道道呢,究竟小两口有什么矛盾?咱们今天可以给他俩捉捉脉。”
春秀细细讲了经过,也没有趁此哭诉,只抱紧儿子不带感情地把事讲了。对明堂,她有点伤心。他不会关心人,哪里晓得没结婚时他那样热情,刚结婚时也是有热乎劲儿的,现在却这样摸不到心……
大官听了,转头问明堂:“是这样?春秀没冤枉你罢。”
王明堂勾头不作声,张腊秀还要描补:“那个工钱的事,明堂一向都交得我的,确实只那么多,他一向是不瞒钱的,是不是哪天顺手给了春秀,自己忘了?”
春秀坚决摇头:“没有的事,我也不会拿了钱不作声。”
大官问明情况,语气转怒:“亲家,明堂这样混帐,按老规矩,我们也是要出人打他一顿的,今儿我们也不把事做绝。明堂只要当着我们的面,给春秀下跪服小,这事才算完。”
王明堂一听就要发怒。张树生与佘大名不容他分辨,走过去就要按下他来。
春秀在旁看了,慢声道:“大叔,姑父,不忙,我有个提议。”
两人住手看向她。
春秀把孩子往上托了托,严肃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也不是要灭明堂的威风,这个事,归根结底是由工钱引起的。我只要明堂把这个事讲清楚,然后为避免以后的纠纷,我想和明堂从家里单分出去。”
张腊秀一听就要嚷。春秀不待她开口:“也不是全分开,田地功夫还是在一起做,收成各算各的,吃饭也在一起,我们每个月缴伙食。”
好不容易待她说完,张腊秀张口就反对:“不行,现在就分什么家,坚决不行。我要请族里来讲理。”
王明堂晓得今天不做个表态,这事就扯不完。他拉住欲冲出去的母亲,自己“扑通”一声跪在春秀面前,眼睛也不看她:“我不该动手,以后注意。”说完,站起来丢下众人就往屋里走。
大官等人见春秀的目的没有达到,欲待再说。张腊秀当着他们的面,“呯”的一声把里屋门关上了。人情话也没有说一句。
王冰清匆匆丢了句:“你们坐。”也扛起锄头往田里去了。
大官见王家好歹面上有个交待。也不管他们如何做样子,只吩咐春秀:“收拾东西,回屋里住几天吧。”
春秀看这个样子,一时也难达到目的,回屋收拾了一大包孩子的衣物,自己也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冲里屋说了句:“妈,明堂,我回娘屋几天。”屋里没回音。
张腊秀趴门缝边,看一行人渐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