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情防控的形势下,春节后的市场比往年冷清了很多。
一个女人的咒骂声格外显耳。
“老五家里的又犯病了。”
“这么多年了,还没好利索。”
他们所说的“老五家里的”是我一个小学同学的妈妈,患有间歇性精神病。
她家住在街边,院子小,有两趟房,后房三间住人。前房打通了两间,用来出租。
我们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人租她家房开了一个游戏厅,也是我们村第一家游戏厅,有十几台那种老式的街机。
老板是市区人,不长期在游戏厅盯着,一是别的地方还有其他买卖,二是常玩游戏的不乏一些村里的不良少年,由本地人管理更好一些,就雇了我们村的一个混混儿替他打理游戏厅。但老板隔三差五的还是来看看。
那时虽然改革开放也有十几年了,但城乡差别还是很大的。城里人无论是在穿衣打扮,言谈举止还是生活理念等方面,感觉都比农村人高一个层次。
同学妈妈是个精致的小女人,头发不长,发梢烫得像黑色的小浪花似的外翻翻着,穿衣服也总是很合体,文化不高但能说会道。
相比之下同学的爸爸,也就是“老五”,可逊色太多了。长得和非洲人一样,只是没那么黑,噘嘴,厚嘴唇。而且也不善言辞,从没看到他跟谁高谈阔论过。
“巧妇常伴拙夫眠”形容他们夫妻还真是挺贴切。
那游戏厅老板一个生意人,见多识广,接触过的人也多,善于揣摩人心理,说话花哨。因为租同学家房,和同学妈妈接触也多。也说不清是谁勾引谁还是两情相悦,反正两个人就是好上了。
游戏厅在这里开了五年多,他们的关系也一直保持五年多。这期间也有其他人在村子里开了几家游戏厅,分一杯羹。
直到有一天,事情爆发了。
那是刚刚立夏不久的一天,老五照常去地里干活,发现农药忘带了,回家去取,发现同学妈妈和老板在后房。也不像小说描述的那样什么衣冠不整,行苟且之事等等,但还是打起来了。
两男一女一起大声喊闹,前房都是一群半大孩子在玩游戏,听见声音都过来看热闹,瞬间小院就挤满了人。一会邻居、过路的也都围进来了。
三个人始终也没有动手,只是大声谩骂,也听不清骂的具体内容。最后就听那老板说一句,“你们死活跟我有嘛关系!”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就走了。
事后人们都议论:老五怎么不趁机会打那老板呢!即使打不过,只要老板一还手,大伙怎么能看着外来人打本村人,都得上手帮忙,也解解恨。
可是老五就是那种性格,老实,窝囊。也可能就因为老实,窝囊,同学妈妈才看不上他。
二十多年前人们的思想还没那么开放,婚外恋(那时还没这个词)还是被人笑话甚至不齿的行为呢。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没人挑明,哪怕是世人皆知,也是一团和气。一旦公开了,就不一样了,就要有个了断。脓疮一旦被刺破,要么挤净,要么割掉,总之不能维持原状了。
过了一个星期,有几个人开了一辆小卡车,把游戏机都拉走了。老板始终是没有再露面。
同学妈妈自那次打完架后总是神情恍惚,做事心不在焉,在游戏机都被拉走后慢慢精神就失常了。症状表现就是对着墙或者空气骂大街,骂得非常难听,不堪入耳。
从骂的内容也能听出些端倪,游戏厅老板对她曾经做过什么,承诺过什么。
老五可颜面尽失了,她犯病时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得。最后只能送精神病医院,住了半年左右,大概是费用太高,出院了。
虽然没有根治,治疗效果也很不错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挺正常的,偶尔受到精神刺激会发病。
她正常的时候我也遇到过两次,说话逻辑很清晰,表情也自然,就是整体形象不如几年前那么精致了。唯一的就是她眼睛很亮,亮的异常,让人不敢正视。每次我都敷衍几句赶紧走开了。
岁月缓缓前进的脚步不会因为谁发生了什么而停止。十几年过去了,同学也娶妻生子。虽然他妈妈发病也就是骂街,从没有过打人毁物等狂躁行为,但儿媳妇从来没让奶奶带过孩子,一家人也是心存芥蒂的。
随着年纪的增长,见惯世事,气血渐衰,心境也会归于平和,同学妈妈很长时间不发病了。
今天不知什么原因又在那咒骂。
是骂那男人始乱终弃,重利轻离别;还是骂自己年少轻佻,放纵情欲;或是骂这命运,终不随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