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连载）九 镜花水月转头空

                          九  镜花水月转头空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咳咳咳……”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白羽急忙放下画稿，起身去为父亲倒水。喝了些水，父亲的咳嗽慢一些了，母亲连声说道：“你爸这边有我呢，你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快去好好睡一觉。”虚掩上里间的门，白羽有些茫然地向窗外望去。月色如水，那些曾经经历的过往如一颗朱砂痣嵌在心头，挥也挥不去。回，就更回不去了。是啊，往事经不起回忆，浪漫敌不过岁月，生活绕不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她想起了和父亲的那次争吵。那是有生以来父女两人第一次激烈地争吵。答应做密探的白杨，回家以后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父亲便托熟人到处打听吴昊。什么家庭情况，年龄几何，工作几年，人品咋样等等事无巨细。白羽知道后心里很不舒服，好像自己上赶着要谈婚论嫁似的。在父亲询问她对吴昊的具体情况了解多少的时候，她忍不住和父亲吵了起来。

“爸，我和吴昊只是普通朋友，你别动不动就去打听人家，搞得我好像想要嫁给人家一样。”

“我只不过是关心你，怕你上当受骗。你刚毕业，社会有多复杂还不知道，万一遇上不怀好意的人……”

“上当受骗？我又不是小孩子！吴昊怎么就不怀好意了？你说这话太过分了！”

“过分？我咋过分了？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你俩的事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

“我再说一遍，我跟吴昊啥事也没有。我的事，以后你不要管！”

“我不管谁管？我不操心谁操心……”

母亲夹在中间，一会儿劝劝这个，一会儿又劝劝那个，左右说着软话。可是父女俩谁也不听劝，谁也不让步，越吵越激动。这不，没几句白羽就摔门而去，接着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出了门的白羽一肚子委屈，一路狂奔。还没走出多远，电话就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小羽，小羽，快……快回来，你爸昏倒了！”白羽一惊，又一路狂奔折了回去。把父亲送到医院，她们娘俩才舒了一口气。唉，父亲血压高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刚才真不该那么吵吵，啥事不能好好说啊！但愿父亲没事！白羽一边安慰着母亲，一边懊悔不已。

父亲病情稳住了，母女俩才算放了心。这天下午，母亲和白羽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羽，你有没有问过吴昊家里的情况？”“妈，怎么又说这个？我跟吴昊八字还没一撇呢，问什么问啊！”“那吴昊是什么想法呢？有没有说过……”“说过什么？”白羽有点纳闷。“他，他，我和你爸听说他好像……已经……结婚了。本来我们不打算……”母亲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什么？！……”白羽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吴昊？结婚？真的吗？怎么会呢？……”这些问题在她心里来回盘旋，使她迷迷糊糊辨不清东南西北。她真想问问吴昊是怎么回事，就往出走，没走几步眼前一黑踩了空，径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小羽……小羽……”母亲失声惊叫起来。

黑沉沉的天，黑沉沉的地，看不清方向的白羽一会儿飘到天空，一会儿钻入树林，游游荡荡。“这是哪儿呢？我要到哪里去呢？天怎么这么黑呀！什么时候天才能亮呢？”远远的，似乎听到一声声呼唤：“小羽，小羽……”好像是母亲，又好像不是。白羽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她伸出手，在空中使劲地抓着，可什么也没抓住。当妈妈的呼唤再次传来时，她想喊：“妈妈，妈妈，我在这儿，快带我出去！”却什么也喊不出来。突然，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后面猛推了一把，她吃了一吓，忽地睁开了眼。白，一片白！白的床，白的墙，白的日光灯，刺目！母亲看到白羽醒过来，含着泪叨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傻孩子，别往心里去，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是哪儿，妈？”白羽虚弱地问。“你摔断了肋骨，这是医院呀。”白羽这才发现自己被绷带裹得结结实实，奇怪的是，她一点都没感到疼。她两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再说话。

父亲出院了。白羽也出院了。

终于，冬天过去了。

春暖花开，一切似乎回到了以前。

这天，马主任说上级要检查，让白羽把准备好的材料送到二楼办公室去。一进门，白羽没有看见马主任，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吴昊。她往后缩了缩，想退出去，却被从一楼正往上走的马主任叫住了。“白羽，快把资料放里边，马上就要检查了。”白羽急急放下资料，几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整整一天，白羽都脸色苍白，中午更无心吃饭，下半晌胃就开始疼了起来。手机上有吴昊发来的信息：“白羽，这段时间为什么老是躲着我？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吗？下班后我送你回家。有什么不清楚的想知道的，你尽管问。无论你听到了什么，总得给我个机会辩解呀！千万千万！”白羽无力地趴在桌上，眼看着就要下班了，见还是不见呢？万一，万一父母听错了呢？万一，万一有什么误会呢？或许，或许吴昊还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真是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侯会芳作于2018.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