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头，咬一口淋漓的江南春

江南的春天，既美好又美味。

春雨霏霏，万物复苏；春生草木，欣欣向荣。田间溪边绿意盈盈，野菜野花适时活泛。久居在江南之地的人们，收获着自然的馈赠。

“马兰不择地，丛生遍原麓。”立春生发，满眼新绿。在田埂小道边，潮湿的田野间，河畔的草滩上，伴随着春风春雨的滋润，蛰伏一冬的马兰头似乎听到了春姑娘的呼唤，探出幼芽，破土鲜活起来，在江南大地上聚集出一片片柔软葱绿。丛丛簇簇，滚珠流翠，洋溢着烂漫欢乐，妆点着明媚春光，给人一种怡情的快乐。如江南当垆的女子，荆钗布裙，抛头露面，心怀美好，努力绽放。

“二月春雨足，碧叶绿紫茎。” 马兰头叶片嫩绿，腰身纤细，微微带着一抹紫红色，小巧可爱中透露着几分野性的芳香。其形也别致，从容又宁静；其色也淡雅，有如这烟雨江南，吴语侬侬，平淡而自然。

挑采马兰头，如周作人先生在《故乡的野菜》中所说：“妇女小儿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蹲在地上搜寻，是一种有趣味的游戏的工作。”淡雅悠远，怀归之意，都藏在江南野菜的清香里了。

田间地头，阡陌小路，马兰头红梗绿叶，密密匝匝，簇簇拥拥，生机招展，散发着清香的芬芳。和煦春风，健硕农妇，赤脚小儿，拎一只竹篮，握一把剪刀，一挑一剪，优美而飘逸，蹲下站起，欢逸而雀跃。那绿色嫩芽就这样在竹篮中慢慢地铺平、蓬勃地满溢。

春到人间万物鲜，青叶红茎的马兰头，是春天餐桌上一道时令的珍馔，也是春天野菜中一道极富营养的美味。如陆游《戏咏院中百草》云：“离离幽草自成丛，过眼儿童采撷空。不知马兰入晨俎，何似燕麦摇春风？”

马兰头其味恬淡清爽，如《蔬食斋随笔》所说“洵美草木滋，可以废粱肉”，人间至味，大抵如此。清人袁枚《随园食单》里荐以“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

如想多添些风味，不若一碗香干马兰头。掐一把回家，洗净，择出嫩头，热水略焯，沥干除涩，切成细末，洒上一勺麻油，点缀香干碎丁，拌以细盐、陈醋、生抽，白糖，一盘凉菜即成。赏心似草长莺飞，悦目如拂堤杨柳。这道春天美餐，常被抟成各种形状，吃时用筷子推倒。让这人间烟火处的吃食，盛满了简单的乐趣与温情。

窗外春江水暖波渺渺，新燕啄泥柳依依，万紫千红，花月正春风。一碗真水无香白米粥，一口翠嫩香干马兰头，听花间蜜蜂嘤嗡，缠绵悱恻，林里鸟啼不休，时时有思。唇齿间四溢着春天的汁液和香气，满嘴清香，口口脆嫩，仿佛把春天都停在了舌尖上。

春色无限，就在一盘之中。自然里，每一个草木，都是一个精灵。马兰头被摘过的地方，过了一、两天就会又长出三五个嫩头。不断地摘，不断地长。坚韧不拔，生生不息,  在春色中肆意的绽放，执着的生长，倾诉着对生命意义与完美的追求。

春风一把马兰头，马兰头的春天是丰盈的，是充满生命力的。一口马兰头，一口江南春。你会真真切切感受到，春天是最美最香、坚韧生长的季节。

不如此，怎么对得起马兰头？不如此，怎么对得起江南春？

(备注：马兰头，别名红梗菜、田边菊，江南地区春天常吃的野菜。)

作者：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