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碎片

        这个夏天，除了夏天，春末秋初也是夏天，那么漫长又炙热。

        李娟说炎炎夏日最适合读她的《冬牧场》。在零下四十多度的漫长冬日，在阿勒泰无尽的荒野中，这样的寒冷确实是避暑神器。可于我而言，那毕竟是远方。窗外，白花花的属于中秋过后的太阳下，气温依旧是34℃。我在记忆中搜寻属于自己的那些冬日碎片。

        太阳光从教室门外斜着插进来，一寸一寸移向讲台。我看着那道光里轻舞飞扬的小小的尘土，觉得似乎暖和了不少。窗外很明亮，两棵松柏已高到了四层楼，坐在讲台上，我能望到它们的宝塔一样的树尖。

        更远一些，光秃秃的树枝上落着一群不怕冷的小鸟，在冬日暖阳下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我想相对于北方来说，它们一定会觉得这里的冬天很暖和吧，不过，或许它们并没有去过北方呢，毕竟那里太遥远了。

        监考是百无聊赖的，时间漫长又难捱。语文科的考试已经考了半个多小时，我把试卷做了一遍，又看了看答案，没发现有什么出错的地方。于是开始扫视整个教室，看着这一群十多岁的孩子——正在低头思索或奋笔疾书的九年级学生，他们的专注、沉着，亦或是眉头紧缩，偶尔一丝慌乱，都会让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羡慕——青春真好啊！可以有很多的梦想，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可是，时间早已带走了一切，青春，梦想，所有悲的、喜的。剩下的我只是一个早晨六点起床，到7点左右出门上班时，依旧是手忙脚乱的主妇：上幼儿园的孩子来不及接送，菜没来得及买，中午还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样的午餐……

      12月，听说客家公园的梅花开了，我们在周末特意驱车前往。来到公园门口，已是傍晚，周围城市的灯光——车灯、路灯、霓虹灯已次第亮起，远远可望见一片粉色的霞，走近树下闻到是一阵阵淡淡的梅花香。我指着一排梅花林低头对土豆说：“梅花真好看呢！我们到树下去走走吧？”可是小土豆正站在在残疾人通道口，认真地看那栏杆上挂着的消防宣传画，那里画着消防员和消防车……

    我知道我走不了了，我只能望着这一树一树的花开，想象自己徜徉在花下，沉浸在花香中，偶尔会有花瓣飘落，我会仰头，也会伸出手，期望接住它，用手心捧住这一份美好。朋友们渐渐隐没在花树下，我站在原地，近在咫尺的梅花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无奈。

        天色已完全染成墨色，我们准备去吃海底捞，可他仍然沉浸在那各式各样的消防车中，在那几个台阶中上蹦下跳，我想我本来应该等他的，让他开开心心地在这些消防车的图画前跳着阶梯，告诉他：“孩子你慢慢来，慢慢来。”

        可是我们总是很着急，担心没时间了，担心再不去就晚了，再不去就没位子了，何况明天还要上班呢……一路哄着他，许诺他，等会儿再回来看，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他雀跃着，离开台阶穿过草地，想要用手去捡什么，我大声喊着，“不能捡，不能捡！”

        “为什么呀？”

          我拉住他的手，“因为草地上有虫子”

        “虫子为什么要在草地上呢？”

        我没有应他，快到停车场了，我忙着在袋子里翻车钥匙。

        “哦！我知道了——

        冬天到了

          草地就是它的棉被，

          它要在那里睡觉……”

          他自顾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母亲正用狂热的眼神望着这个三岁多的孩子，老天，这个小屁孩在作诗哪，用他仅有的词汇。

        “宝宝，真棒……”

          他不耐烦的拔开了想要抱他的妈妈的手，跟着姐姐撅起屁股爬进车内，因为姐姐说海底捞里有好多好多的玩具。

        “是什么玩具啊？姐姐”

        “我也不知道啊，等我们去了就有了”姐姐跟大人一样正在信誓旦旦地骗他……

        就这样，我们急匆匆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很多时候，我们甚至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我要做什么呢？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做好一个母亲？一个老师？还是做好我自己呢？

        时间的长河不断向前奔腾，永不停息，我们成不了一朵朵跳跃的浪花，但至少可以做一滴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珠！一个人总必须要做点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我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一个老师……这才是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