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酒,一盘棋

菩提树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王老伯又赢了一盘棋局,“老李再来再来。”王老伯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摆棋盘,那条大黄狗安静地卧在王老伯脚边,感受着菩提树下的清凉,不时用脑袋蹭一下王老伯的裤腿。


王老伯在这个南方小镇已居住了几十年,下棋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他有一个独生子,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城里,有了事业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如今每日陪伴他的只有老黄了,也就是那条大黄狗。


夜晚,小院里没有灯,月光映着王老伯略显驼背的身躯。

“今晚儿子会不会打电话回来呢”那个小小的老人机被紧紧抓在手里,但他期待的铃声始终没有响起。


无数次他点开通讯录,却也没有按下那拨号键。


过年了,儿子按惯例带着媳妇儿和孩子一同回老家过年,王老伯开始忙里忙外。

“哟,老王今天这么早就去买菜呀。”邻居朝着匆匆出门的老王打招呼。

“可不是,俺家小子今天从城里回来啦。”老王说着,眼角的皱纹也随笑容加深了。


儿子的房间还是老样子,窗边的那株水仙还是那么美,

听集市上卖花的张妈说“水仙花代表着思念和团圆。”王老伯一直记着。

“哎呦,忘记买薄被垫床了,孩子们可受不得那硬床!”王老伯一拍脑门,又加紧脚步往回走。


从哪一天开始这个粗犷的男人开始如此细心?我们都不知道,可能是开始一个人生活以后吧。


“爷爷!”门口传来那清脆的孩童声,“哎哟,我的好孙子!”王老伯蹲下,搂住冲到怀里的孙子,开心地笑着。紧接着儿子,儿媳也进来了,儿子戴着一副眼镜,样貌斯斯文文一点没变,从小街坊邻居都说像是块读书的料,儿媳很漂亮,是个城里人,也十分知书达礼。


儿子一家的回来让这个冷清的小院一下多了些许人气,傍晚,一丝丝的炊烟在小院上方弥散,浓浓的饭菜香也随着那烟飘向空中,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已然分不清那香,那味,到底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了。


夜色暗了,仰头眺望,小镇上头的这片天纯粹、干净、没有杂质。天上的月是多么地亮,那光好像都能照进人的心里。王老伯从地上拿起一个棕黄色的酒罐朝着儿子说:“院里坐坐吧,不介意尝尝你爸酿的酒吧。”


两人坐在院里的小木板凳上,好一阵没有说话,只听着酒罐里的酒咕噜咕噜地倒进碗里。


总有人会最先打破了这份安静“爸,今年有没有考虑和我们一起去城里?”老父亲摆摆手,儿子继续说道:“您看这老院也旧了,您一个人住在这也没个人照顾,到城里我能让您住新房,再请个保姆打理。”


王老伯干完了手中这碗酒,月色下脸上的皱纹格外地清晰:“儿啊,你了解你父亲吗?”儿子没有回答,只听着酒下肚的声音。


“我念旧啊,在这住了几十年,对这的每一块土地,对这座院子,对这的街坊邻居都早已有了感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城里高楼四壁,出门一吆喝只有自己的声音,连个下棋的好友都没有。”


儿子明白了,自己认为的好生活与父亲认为的好生活截然不同。

“除了物质生活我能给父亲什么呢?”儿子想了一夜,辗转难眠。


鸡打鸣了,小镇的天亮了,客厅的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盘棋,

“爸以前您教我下棋我不愿意学,今天我特来求学,希望您不吝赐教。”王老伯愣在原地,眼眶红了,那是爷俩一起下的第一盘棋。


儿子返程了,王老伯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写满了平静“爸,改明儿我教您用手机下棋,咱爷俩可以天天下棋。”不久那辆轿车驶离了小镇,没有人注意到王老伯听到这话嘴角在微微上扬。


王老伯朝隔壁院一吆喝“老李,来下棋!”

趴在地上的老黄也站起身朝着隔壁院摇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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