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词鉴赏(13) 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

原文 ：

江城子  墨云拖雨过西楼

墨云拖雨过西楼。水东流，晚烟收。柳外残阳，回照动帘钩。今夜巫山真个好，花未落，酒新篘。 

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捧金瓯。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

译文：

雨过天晴，云未散尽，西楼一片清晰。水默默地东流，云烟无声地隐去。柳青青，斜阳的余晖落在窗帘上。真是个让人情动的夜晚，花容恰好，酒兴正酣。

侍酒的姑娘面带微笑，目光明亮，闭月羞花。捧着金灿灿的杯盘，歌声随身而动。轻罗小扇，香风旋动，吹散了一春的离愁与劳顿。呵！昔年的朋友们，同僚们，你们哪里知道我此刻的潇洒惬意呢？

分析鉴赏：

这首词作于1092年(元祜七年)。这年二月作者由颍州改知扬州，作者不到两年时间就先后徙知杭州、颍州、扬州，“二年阅三州”，据赵德麟《侯鲭录》记载，作者在颍州时就因久雪百姓饥饿，彻夜不眠，到扬州后又看到吏胥催租，百姓无以为生。此词即作于扬州任上，时年57岁。

墨云拖着阵雨，刚刚从西楼经过，雨后的西楼干净如新。夕阳余晖下，饮酒赏花，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一个“拖”字，将浓云在楼前洒下阵雨又飘向远方的情景，写的生动有趣，似乎是墨云有意拖走了阵雨，天色由暗转亮，由雨转晴，给人以惊喜之感。

站在西楼上，眺望远方，雨后的江水，浩浩汤汤，滚滚东流。水面上云收烟敛，清晰无比。夕阳橙色的余晖洒向岸边的柳树，微风吹动，帘钩在夕阳映照下，熠熠闪烁，仿佛碎金在跳跃。这里一个“动”字，化静为动，写出了作者独特的感受。

杨柳青青，残阳晚照，花幸好未落，酒刚刚滤过，这样的情景，令东坡也忍不住叹一声“真个好”。这里暗用北宋宋祁的《玉楼春》中的诗句，“浮生长恨欢愉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希望能在自然山水中，惬意的享受快乐。

“巫山真个好”由写景过渡到写人。引出下片巫山神女一样的美人。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回眸一笑，千娇百媚。她那明亮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转盼流光。她捧着金瓯殷勤敬酒，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翩翩起舞，手中的罗扇轻扬，裙裾飘飞，香风阵阵，吹散了词人心头的愁云。

北周庾信《和赵王看伎》中有“绿珠歌扇薄，飞燕舞衫长”，晏几道《鹧鸪天》有“舞低杨柳楼新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诗词中的“歌扇”都是在表现歌女舞蹈时的轻盈柔美。

这里通过对美人神态、动作、外貌的描写，塑造出一个明眸皓齿，巧笑顾盼，翩若惊鸿，轻歌曼舞的佳人形象。

词上片写美景醉人。雨过天晴，夕阳晚照，赏花饮酒。下片写美人笙歌。美人依偎，美酒相伴,笙歌悠悠。词中写了春心荡漾，快意人生。但在这欢声歌舞背后却是满腹心事无从寄，一醉方休解千愁呀。

“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词中的风雨想来都是带有象征意义的。”“墨云拖雨”，不正是作者一生中不断经历的政治风雨吗？“一春愁绪”不正是作者宦海挣扎，沉浮多年，却君恩未报，壮志未酬的不甘与愤闷吗？而“醉扬州”也只是借杜牧来浇心中块垒罢了。“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词人暗用杜牧流连扬州的故事，似乎以酒色自愈，放浪形骸，但实际上不过是苦中作乐，在美景、美人、美酒中暂时忘却烦恼罢了。在这看似快意人生，惬意情怀中包含着多少辛酸悲凄，这舒放旷达，任心自适中，浸透着多少悲凄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