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割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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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又要到了,这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们来说,注定又是一个幸福快乐的节日。回想自己小时候,也有“六一”,也会放假,而且还是长假,前后竟长达半个月左右。

是的,我们小时候除了寒暑假,还有“伏假”,也叫“麦假”,是专为收割小麦而量身打造的一个假期,而“六一”就恰在其中。“六一”一到,布谷鸟开始飞越整个村庄上空并且叫嚷个不停,“阿公阿婆,割麦插禾”,意味着一年当中最为忙碌的收获季节已经来临。

老家的农民不怎么讲春夏秋冬四季,只讲两季,一个叫“麦季”,又称“麦天”,用于收小麦;一个叫“秋季”,用于收秋庄稼,大豆高梁玉米之类。

“麦天”对于农民来说十分重要,它意味着一年的口粮,大人小孩都会忙碌起来。“蚕老一时,麦熟一晌”,麦熟的速度超过你的想像。麦子一熟就要尽快收割做到颗粒归仓,麦子如果不能及时收割熟过了季,麦粒就很容易脱落掉下来,那损失可就大了。不仅抢收还要抢种,忙是必然的。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必须考虑,那就是天气。麦季最怕下雨,一旦被雨淋,丰收的麦子就会大打折扣。雨淋过的小麦品相很差,出面率也低,根本卖不上好价钱。还怕大风,成熟的麦田如果成片成片被风吹倒,收割起来会非常麻烦。农民躲不过靠天吃饭的历史命运,各家各户比的是速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扣人心弦的割麦大战即将上演。

割麦就像一场战役,通常是在黎明时分打响的。在这之前要做好充分准备工作,父亲负责磨镰刀,母亲负责做些芝麻干饼之类的干粮,类似于战前准备。割麦的前几天,父亲开始磨镰刀,有粗砂和细砂两种磨刀石,先用粗砂再用细砂,直到把刀刃磨得锃亮又锋利为止。

早上天还蒙蒙亮,迷迷糊糊中就被叫醒了,不用说,是要上战场了,大人小孩齐上阵。一人一碗荷包蛋,大人多吃小孩少吃,如果被分配在家负责后勤工作,那就不吃。好钢要用到刀刃上。鸡蛋是特别珍贵的战略物资,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只有在这特殊的关键时刻,才会派上用场。

到了麦田,割麦大战正式上演。先用左手把麦子拢在怀里,以三四十公分长度为宜,右手挥动镰刀,自前至后一抡而过,麦子就被放倒。一般是三垄三垄朝前推进,易于放置割倒的麦子。割麦子的部位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太高了留下的麦茬也高,给随后的秋庄稼种植带来麻烦;太低了镰刀容易磕地伤着刀刃,并且割倒的麦子上是不能带坷垃的。

割麦既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腰必须一直弯着,出活多少一目了然,你追我赶的,所以也不好意思歇着。一个早上,父母加上哥哥和我,能割倒一亩多麦子。弟弟尚幼,一般不用上地。腰疼是必然的,那种疼,弯着腰腰疼,直起腰来腰更疼。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如果操作不当,锋利的镰刀还有伤到小腿的危险。

到太阳高高升起,大约十来点钟的时候,割麦子就暂告一个段落。一来太阳太晒,这个时候麦芒扎在身上会很难受,二来还有其它工作要做。父亲开始捆麦子,就是把放倒的麦子捆成个儿,不用绳子,是用十来根麦子拧成一股当绳子。捆麦子更是技术活,小孩干不了。我们再把捆好的麦子装上架子车,或者搬运到田间地头方便运输的地方。

中间也会有歇息的时候,吃点干粮,喝点白开水,好一点的时候还会喝瓶啤酒或者健力宝。母亲说啤酒是液体面包,既解渴又有营养。当时只觉得苦不拉叽的并不好喝。偶尔也会有骑车卖冰棍的从地头经过,五分钱或一毛钱一根,不叫冰棍叫冰糕,那才真的是解暑良品。

中午时分,天气太热,一家人会回家休息一下。等到傍晚时分,太阳不太毒的时候,接着上地割麦子,必须争分夺秒,因为全家十多亩的麦田要割很多天,还要打场,而你根本不知道老天何时会下雨。只要小麦没有全部成袋拉回家里,心是一直悬着的。

麦子割完捆好,就开始运输了。主要工具是架子车,完全靠人拉。装车同样是技术活,既要装的多,又要装的牢靠,路上不能掉麦子更不能翻车,否则就麻烦了。常常是父亲在主驾驶的位置握着车把,肩上挎着绳子好使劲,哥哥和我往前拉固定在车轴上的绳子,母亲则在后面推车,一家人齐心协力,把麦子拉到打麦场。

之后就是垛麦垛,把成捆的麦个儿垛起来,垛成富士山的形状,下面粗上面细。麦子一旦垛成垛,就不怕下雨了。垛的好的,放置十天半月或者更长时间,即便下的雨再大,里面也始终是干的,雨根本就淋不透,想一想也够神奇的。再往后的工作,就要看打麦场的档期,碾压脱粒,扬场晒麦装袋往家拉了。打麦场是多家共用,档期肯定是安排的满满的。

至今记忆犹新的是:1984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好几年以后,老家赶上第一个丰收年,加上天公做美麦季无雨,小麦大丰收,我们家才彻底告别花面馒头吃上纯白面馒头。当年有个小麦品种叫“小白籽”,晶莹剔透,圆圆滚滚,颗粒饱满,简直舍不得卖。

现在的小孩再也体会不到割麦的艰辛了,白面馒头都吃腻了,要吃比萨汉堡。甚至很多孩子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这不怪孩子们,因为他们没有机会。他们也不知道一亩地有多大,农村有句俗语叫“三间不占分”,意思是三间房屋的面积比一分地还要小一些,一亩地等于十分,这样说就有直观感受了。

自己呢,自90年代上高中以后,离故乡越来越远,已经多年没有割过麦子了,但火热的战斗场面已经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父母倒是又割了很多年麦子,他们一辈子都是在割麦中度过的,他们放不下那种情结。

二零零几年的时候,那时家里已经不种地了,赶个麦天,母亲手痒把持不住,天天起早贪黑捡麦子,大路上、地沟里,收割后的田地上,掉落有很多没人要的麦子,母亲就不停的捡。一个麦天下来,最后打完,晒干扬净,竟有五六百斤。

可是母亲却因劳累过度生了场病,打针吃药花了一千多元,比捡的麦子值钱多了,遭到我们兄弟们的一致埋怨,母亲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声不吭,终于不再坚持捡麦子了。再后来,父母也从农村搬到了城市,离麦田越来越远,我们家再也不会在麦天忙着割麦子了。

岁月就像一首歌,歌中有你也有我。忽然间想起了82版的《童年》,旋律依然那么熟悉,距离却已变得十分遥远……(文/刘尚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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