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墨伤》连载19

第十九章   始殇之伤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舅舅一家人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舅妈忙着煎油饼，炸果子，他们一家人各种忙。晚上我们坐在炉子旁，把早已买好的瓜子，糖果装在盘子里，我和莲一一摆好。就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姥姥坐在炕头，边嗑瓜子边对我们说:”明天晚上家里人多，你们这些孩子去院子里先玩，等大人们吃完了再进来。到时候记得要说吉利话。”

我和莲看着他们家的黑白老电视，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姥姥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两个姑娘干啥呢？说话都不听，长耳朵了没？”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很早便被家里的大人叫醒。我和莲去地窖里搬蔬菜，舅母给一家人做饭。下午的时候徐海琴来了，沈国强去了张彩那里。徐海琴来的时候买了很多东西。在姥姥的屋里歇了会就帮舅妈收拾晚上用的菜了。

大概是六点的时候，农村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村子里没有路灯，天黑下来的时候最亮的便是星星。

听姥姥说大年三十的晚上这里会有社火（解释一下，就是大家为了图个好彩头而迎接的舞狮队，里面有乔装打扮的大头娃娃，踩高跷的木偶，和戴着大红帽子的老奶奶）。舅舅拿着炮，老早就等着迎接社火。

没多久，村口传来一串鞭炮声，姥姥一家人便说，社火来了。似乎每一个村落都有他们各自的习惯和风俗，端庄村的习俗是，要是社火来了，男子可以出门放炮迎接，女子只能待在屋里。孩子更是不能出去乱跑。再者大人一再强调，不能说社火的妆容不好看，也不能笑。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比如“死”，比如“生病”之类的敏感词汇。

社火来姥姥家的时候，舅舅在门外放炮迎接，屋子里的桌子上放着香炉，墙上挂着一幅财神的画像，香炉里的青烟缭绕，有一种财神走在云雾中的感觉。桌子上除了香炉还放满了供果和寿桃，以及10块钱。还有包装好的礼品。那些都是给社火的，上供的钱越多，据说来年家中的财源也会越多。

随后院子里进来了很多人，有舞狮子的孩子，有抬轿子的老者，有坐轿子的小娘子，还有戴着大大人头的娃娃。四个小伙抬着两台鼓，一瞬间鼓声响满了整个院子。敲鼓的声音很有节奏，有一个拿着扇子戴着黑帽子，穿着一袭黑衣的人边挥舞扇子边说：“今年收成更是好，五谷丰登日日鱼。子孙满堂笑常开，翻云覆雨兜里满。……”

他说了好多，据说他在每一家说的话都不相同。但是每一家的人都爱听。屋里舅舅把黄纸递给进门的人，他在桌前点燃然后在财神面前转了个圈，上了柱香，磕了个头，便拿着桌上的贡品和钱走了。

这一系列看的我都目瞪口呆。我看着戴黑帽子的人对徐海琴说：“妈，那个人看着像个坏人。”徐海琴瞪了我一眼，示意让我闭嘴。但显然这句话被我姥姥听到了，她说：“不吉利的，让墨殇去桌子那磕三个头，以求财神息怒。”

然后我就被拉到桌子那磕了三个头。社火走了，舅舅一家人就开始轮流给财神叩头。后来我才知道，端庄村每家每户的大年三十都是这样的，不这样做的人家来年收成一定不会好。

剩下的事情就是给大人磕头，磕头完说一声大吉大利就可以拿到红包。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里的红包吧，最好的人家可以给到20元，这已经是极限，剩下的大多是两块三块的，还有5毛一块的。2000年，那个时间里农村似乎并不小康，连基本的脱贫都做不到。大年三十晚上年钱最多拿到70，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但是沈国利家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家都是知识分子。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知识分子是什么意思，徐海琴和沈国强拌嘴的时候常常会提到这些个词汇。据说沈国利过年的时候出手相当阔绰，红包一般都是50元100的，沈晓棠就更不用说了。当然，我并没有见识过，但徐海琴说，过了初一就会带我去看张彩。但是徐海琴也说过，沈国利是爱占便宜的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时候多过大方。

拿了红包我和莲就没消停过。彼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男人和孩子。这个村子有很多规矩，比如说串庄。大概就是每家每户的男人都可以带着孩子，在社火走了以后集结成队伍去别人家吃饭喝酒，送祝福。至于孩子就是拿糖果。遇到大人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讨到一两毛钱的年钱。但显然我和莲是没有这个兴趣的。简单来说要是过年我不来舅舅家的话，那莲自然会和舅舅一起去别人家，但是我在，一般她都不会去。

我们通常拿完红包是去村子里的小卖部，平时是没有花钱的机会的，或者换句话说，是没有钱可以花，只有过年的时候，在大人没收之前要好好挥霍一番。一般来说就算花的多了，大年三十，大人们也不会怪罪于我们。他们尽量克制脏话，尽量委婉的和我们说，悠着点花。通常我们会把这些话当耳旁风。然后直接去买垃圾食品和玩具。买的最多的还是鞭炮。

然后在院子里玩。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大人们为何有那么多的讲究，他们说大年三十晚上衣服兜里不能空着，不然来年要过苦日子，大年三十晚上不能乱说话，不然各方神灵会惩罚，大年三十晚上不能乱跑，不然小孩子会被鬼怪带走。但是很好笑的是我们都信以为真。

初一的早上舅妈做了面条泡饺子，舅舅说这是金线下元宝的意思。当然我对它的含义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是饺子皮下面的肉。

吃过中饭徐海琴就带我走了。说是沈国强在家等着我们去看张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