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逆行》四十四 以死抗争

四十四    以死抗争

向东不再理我径自朝前窜去,我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上了岸,我紧紧追在他身后:“快跟我说说呀,向天为什么自杀?”

“我真不该跟你说这个,就当我没说好吗。”

“不好,你已经说了,就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一把捏住向东的手腕子,捏的他一个劲的咧嘴。

“向天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让跟别人提起,你要保证以后不告诉向天是我说的。”向东认真起来。

我想起了向天左手腕上的宽带腕表,“我保证守口如瓶,并且绝不显出我知道这件事。”

向东拐进一条幽暗的小路,路边垂柳依依,向东停下来用手捋着长长的柳枝,陷入了沉思。


小时候,我爸做生意经常在外面飘着,我妈是护士经常值夜班,我是在叔叔家长大的。

姑姑在文化局工作。剧院是文化局的下属单位,效益不好。那年头,铁路职工可以免费坐火车,电力职工免费用电。文化局是政府最穷的部门,就把卖不出去的票发给职工当做福利,我和向天是在剧院里长大的孩子,

我们只要有时间就去看演出,音乐会、文艺演出、戏剧表演、电影,我们什么都看。我喜欢音乐,向天什么都喜欢。

向天从小就长得漂亮,聪明伶俐,能说会唱,人见人爱,叔叔阿姨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宠着她,时间长了她也自我膨胀,她说:“我就是那种天生做艺术家的人!”

我爸对五爷爷那一套恨得咬牙切齿,从小就对我说:“想学什么就对爸爸说,爸爸给你请最好的老师。”

我喜欢音乐,喜欢球类,我家里什么乐器、什么球儿都有。

可向天就不一样了,我叔深受五爷爷的影响,和文艺沾边的我叔都不许她学,琴不让学,舞蹈不让学,京剧也不让学。多亏向天这丫头鬼机灵,又极有天赋,很多东西都是偷学来的。她用课间和同学一起玩儿的时间就把她们学的舞蹈学会了。

向天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儿,音乐是跟着我学的,唱歌弹吉他都是跟我学的,这丫头聪明的很,一学就会,又肯吃苦,只可惜她没有时间练琴,要不然她会很出色。她一有时间就往姥姥家跑,京剧全是在京剧团大院里学的。

我小时候很顽皮,我妈管不了我,我从小是被叔叔管教大的。我爸脾气暴,但是喊一通就没事了。我叔不吭不响,收拾起人来却一套一套的,我最怕的是我叔。

H大有一溜平房,在实验大楼的后面,是清洁工和园丁们存放工具和休息的地方,平时没有人去。有一架铁梯子通到屋顶,那里是我和向天弹吉他唱歌的地方。我还清楚的记得,有一天傍晚,我们在那里唱歌,我夸她今天唱的真好,向天站在房顶上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彩,对着红彤彤的火烧云大声的喊:我一定要当个大艺术家!

高家的孩子12岁就要去跪在祖宗牌位前聆听祖训。我12岁的时候,我叔瞒着我爸,带我去聆听祖训,回来的路上一再叮嘱我:这事儿不许告诉向天,他想让向天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

向天12岁这一年,我叔正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早就过了归期却迟迟不归。

我知道向天这一年将面临什么,一直关注着老家五爷爷的动静。那封信如期而至,就放在我爸的桌子上。那字写的非常漂亮,可惜里面装的是杀人符!

那几天我爸不在家,我偷偷的把信拆开,里面果然是要我爸带向天回老家聆听祖训,我把信重新粘好放回原处,那会儿我杀了五爷爷的心都有!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爸小时候被五爷爷逼得自杀的事,更不知道我爸和五爷爷早就闹翻了,还以为我爸会听他五叔的话。

我好几天不敢见向天,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可是瞒着她又于心不忍,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告诉了她。

不料向天却说:“我们回家过年的时候,听五爷爷念过,我妈说,那都是糊弄人的,大家不会认真。我爸也说过,他不会带我去的。”

“怎么不会认真,现在五爷爷的来信就在我爸桌子上,他让我爸带你去。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是你爸带我去的!”

向天再也绷不住了,突然哭了起来。

“别哭了,我不会让你去的!我已经攒了不少钱,我带着你离家出走。”

“我想去美国,我要去找我爸!”

“这点儿钱不够去美国,再说去美国还要办护照、办签证。”

向天的生日一天天临近,我的心一天天在揪紧。我爸回来了,我一直在观察我爸的动向,准备见势不妙就带着向天跑!

可我爸什么也没说,好像没有这回事儿一样,我在猜想这件事是不是就这样过去了。还没来得及庆兴,那天早晨,我被爸爸吼醒,他说姑姑来电话说向天留下遗书跑出去了,我说:“坏了,我不该跟她说五爷爷来信的事儿。”

我爸狠踹了我一脚,多亏那会儿正是来暖气之前最冷的时候,我盖着厚厚的棉被,要不然就我爸那脚上功夫,没准儿我就残了。他问我向天可能去哪儿,我想起了H大的工具房。

我爸开门就跑了出去,忘了穿外衣、也忘了开车。我们小区离H大不远,这是我爸特意选的位置。我慌忙罩上衣服也往H大跑,路上老远看见我爸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快跑到H大门口的时候,那辆出租车打着双闪从H大出来,飞快的朝市三院方向开去。知道爸爸找到她了,我觉得浑身无力,坐在马路牙子上喘了一会儿粗气,也拦了一辆出租去了医院。

我慌里慌张在医院里乱找乱打听,谁都说不知道,借了别人的手机打给我爸,他不接电话。最后我抓住一个护士阿姨的衣襟大哭,那个护士阿姨问清了原委,她带着我在抢救室门口找到了我爸,我爸只穿一身睡衣睡裤,身上到处是血,他不理我,靠在墙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

向天终于被推出来了,她闭着眼,脸色灰白,手腕包扎着,身上已经插满了管子,我知道向天死不了了,又高兴又难受哭起来。我爸骂我:“没出息的货!你哭什么?”可他自己的眼泪也是哗哗的流,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我爸哭,那几天我爸守在向天床前把半辈子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爸说,是他给向天树了个坏榜样,向天小时候经常摸着他手腕上的疤痕问是怎么弄的。

后来向天在微博里这样叙述了这件事:

那时,爸爸正在国外做访问学者,妈妈已经彻底崩溃。是大伯找到了我,他把我抱起来眼泪像雨点般打在我脸上,迷迷糊糊中我觉得是爸爸来了,嘴里喊着:“爸爸,爸爸!”他一面答应着,一面大声说:“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我在医院昏迷了两天两夜,大伯一步也不肯离开,一直坐在床边抓着我的手,以爸爸的名义跟我说话,说一会儿,哭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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