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厂里的年轻人六》

        (六、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再说杨二虎来到了李家峪,把杨承忠父亲不幸的消息告诉了承忠,他当时就懵了,突然间觉得天眩地转眼前发黑差点晕倒……带着无限的悲哀,连假也没来得及请,就和杨二虎急匆匆往回赶……劣质的柏油路面残缺不全,道路两侧随处都能看到破旧不堪的土墙和长着荒草的老房子。玩耍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而又不合体的衣服,那是一幕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凄凉景象。

        他二人谁也不说话,二虎戴顶破旧不堪的烂草帽,上身穿了件蓝色的土布衫,下身一条带补丁的大裆黑裤子,一双圆口老布鞋,鞋前还有个破洞,一只脚指头露了出来,佝偻着腰背着双手,手里攥着一根油光发黑的烟锅子,罗圈腿下的步伐不紧不慢,走路一闪一闪好像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不知道是地不平还是其他原因?

      承忠穿着就简单多了,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衣裤,一双方口布鞋,还戴了一顶黄色军帽。他走路的步伐有点急,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已经红肿,眼里满含泪水,他心里想的全是父亲,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他睿智的头脑现在也成了一盆桨糊……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但愿苍天保佑父母平平安安。

      头顶的太阳正懒懒的亲吻着龟裂的黄土地,流云你来我往自由穿梭在广袤无垠的天际……他们两从川道上到七里坡顶来到塬上,天色不早了。塬上的天瓦蓝瓦蓝的,像刚用水洗过的一般。成群的社员在地里锄玉米。锄头偶尔发出零星咣当咣当的碰撞声,太阳光照到锄头上反光折射的光影似有似无。田间地头时不时传来妇女们的嬉笑和说话声。他俩今天那有心事欣赏这田园风光。距离下兔嘴坡到他们村的那个川道还有十几里路,承忠心急如焚,狠不能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家去,大越一个多小时他们就下到兔嘴坡底,来到淌水河川里。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猩红的云彩倒映在河面上,河边小道上快步行走的他们,是那么的心急火燎。红彤彤的身体被残阳拉的长长的,承忠在前二虎在后,二虎走起路来依旧一摇一晃的,他们一高一矮在河边的影子成了一道凄美的风景线……

      快了,这是后山河村,再转一道河弯过一座小木桥就到家了。他两穿村而过,路过承珍家门口,铁将军把门,大门口没有一人。承忠站在他姐家的大门口咪着眼从门缝里望了一眼,院子里只有几只鸡在抱食,窑洞的门也吊把锁子,看样子姐姐早已出了门,他又和二虎匆匆赶路。好不容易来到河边,因为中午这淌水河川刚刚下了一场大暴雨,河床比原来宽了许多,两边川地被大水漫灌冲刷塌陷了不少。河边的那座年久失修的小木桥早不见了踪影。他两站在河边,望着浑浊不断冲刷河床的黄泥水没了主意。地里的庄稼被冰雹打的七凌八落泡在泥水里,没倒的玉米叶子成了麻丝,河边倒吊着绿色露根的庄稼苗叶子已经枯黄。眼看天色已晚,对面都能望见村西头的大槐树,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看似已经到家了,就是回不去。

        二虎自言自语说:“奇怪了,我来的时候小桥还好好的,这才半天工夫,桥就不见了,可能是我前脚刚过河,后面大水就冲下来了,这可如何是好,现在窄窄的河床变宽了好几倍,怎么办?怎么办?”天渐渐的暗下来了,路边稻田里蛤蟆和蛐蛐的鸣叫声令人心烦意乱。传言这川道里一到晚上,(听不见人言传,只听蛤蟆鳖叫唤。)二虎蹲着只管抽烟,他也没了主意。黑色的夜晚繁星点点,月亮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烟锅子和承中手中纸烟的红光一闪一闪,一高一低的两个红红的亮点在这漆黑的夜晚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承忠泪流满面沿着河边不停的走着大声喊着!“老天爷!你怎么这样如此不公?难道我连见父亲最后一面都不能吗?父亲哪!孩儿不孝,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守到你的身边。你就原谅不孝的儿子吧……”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他们紧赶慢赶,家近在咫尺,但只能隔河相望,不知道现在的老父亲怎么样了?他又跪在地上面向河对面的村子不住的磕头。家中老小不知道现乱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就等他回去拿主意,谁知道偏偏这时河又涨水……他一边抽烟一边想,不行,天大的困难我也要过河!想到这他猛的站起来,扔掉烟头,往河沿走去。承忠的一举一动二虎都看到眼里,二虎说:“回来!你不要命了,现在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你这时过河不是白白送命吗?怎么你还嫌不乱,你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给你母亲他们交待?先别急!等月亮升起来了,不!等太阳升起来了,咱们俩再想办法,那时水退了……”“不!不!叔,我这心慌的厉害,我等不急了。”二虎走到承忠跟前把他拉到路边,然后以命令的口气说:“坐下!怎么你连叔的话都不听了,叔一把年纪,从小卖蒸馍啥事没经过?紧要关头心再急也得冷静!冷静!你知道吗?”

        承忠很无奈的坐下来,又在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替给二虎。二虎说:“我抽不惯纸烟还是你自己抽吧。”承忠装好烟坐在冰冷的路边想心思,想着想着眼前出现了幻觉……父亲的容颜在他心里面既清晰又模糊,一根祖上传下来的桃木拐杖表皮油黑发亮,父亲拄着拐杖向他走来……

        一会传说中的铁拐李拄着拐杖跛着脚驾着一朵白云远远飘来,他眨眨眼睛仔细一看神仙不见了……他父亲颤颤巍巍的拄着表皮油光闪亮的桃木拐杖站到他身边,声音沙哑着说:“承…忠…你坐在这冰冷的路边上怎么到家门口了也不回去?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河里涨水桥被冲断了过不了河?来!为父助你一臂之力……”说完父亲又变成了神仙铁拐李,神仙把拐杖猛向空中一扔,拐杖在空中飞呀飞呀,忽远忽近,忽高忽低,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拐杖突然间变成了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不!确切的说是大闹天宫孙悟空的金箍棒,只见又粗又长的金箍棒立在河边,把天戳了个大窟窿。

        这根又粗又长的金箍棒突然间倾斜向河对岸……轰的一声巨响,把承忠从幻想中惊醒……河的下游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震天的响声,这时月亮也从东面慢慢的升起来,银色的白光撒满大地,河水也小多了。二虎站起来说:“走!到前边看看再说。”他二人借着月光向下游走了越二十几米,由于河水不断冲刷堤坝,紧靠河边的一棵一搂粗的大柳树,斜着倒了下来,正好垮越河面,承忠转悲为喜,心想天助我也。

        再说二虎走了之后,杨家上下忙成了一锅粥。杨厚德躺在炕上昏迷不醒,几个孩子哭着求二能人救救他父亲,二能人说:“我试试给他扎几针看看,说着他取出几寸长的银针和一寸长的短针,在合谷穴、人中穴、百会穴等地方下了十几针,只见杨厚德慢慢的有了点气息。这时村里人也把承旺和承珍都叫回来了,他俩进门看见父亲躺在炕上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赤脚医生二能人正在给父亲扎针。承珍的眼泪不由自主像断线的珍珠流了下来,承旺站在脚地一言不发。承珍流着泪问她爸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母亲没有及时回答,她那双失去光泽无神的双眼里满是泪水,眼睛红红的,那瘦小体弱的身板早就承受不住这天蹋地陷突然间的打击。本来生活就艰难,娃他爸再有个三长两短……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孤儿寡母的怎么生活下去……

        再说承忠和二虎看着倒在河里的大树,来了精神,别说河中间是一棵柳树,就是一根稻草他们也要抓住。二虎对承忠说:“孩子机会了来了,抓紧时间过河,现在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承忠鞋也来不及脱就扶着大树下了河,虽然河水透骨冰凉,他也不管不顾向河中间走去,二虎紧紧跟在后面。河水把大树冲的不停的摆动,河水有两米多深,承中走到河中间喝了几囗浑浊的泥水,水流太急不知道裹了什么东西,撞得承忠痛吼出声,险些脱力抓不住树枝,被大水冲走。他被凍硬的身体终于从河里爬上岸,上得岸来他干裂的手脚已经被这污水泡出发白的褶皱,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可他一点都没敢停,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土窑里赶。二虎上岸后浑身湿透,污泥滿身,他跟在承中身后,脖子上的烟锅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大水冲走了,他叹了口气,一摇一晃的跟在承忠身后向承忠家走去。


未完待续

陕西省黄陵县

作协会员李明芳

二零二二年

五月二十六号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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