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我包了饺子,你和孩子过来吃”。
我收拾好买给侄子的书和给妈妈的降压药,和女儿一起出门去。
在路过那个什字路口的时候,女儿指着眼前的一条小路问我:“妈,这条小路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走过了”?
是啊,已经有多久没走过了呢?细细想想,应该是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走过那条小路了。这几天小路两旁的白杨树差不多都开花了吧,还有那几株玫瑰树,叶子也差不多快绿了。
我们在小路口停留了很久很久,直到妈妈的电话再次响起。我在电话里答应着妈妈,告诉她很快就到了,但脚步依然没有前行。
那条穿过小树林的小路尽头,曾经是养育我长大,又送我离开农门的家。
“丫头,好好念书,要是考上了师范,你就不用像我一样一辈子都在田地里苦着了”。妈妈一边纳着千层底,一边对我说。
妈妈一辈子只念过几天识字班,只认了不多的几个字,但她的悟性极好。我的数学口算方法和汉字启蒙都得益于妈妈。
妈妈苦于自己没有上过学,一辈子只能累死累活地在农田地里劳作,她不想让她的儿女们再步她的后尘。
我把妈妈的话收藏在书包里,幻化在课堂里,那条小路成了我离开农门的途径,无数个脚印记录着我的努力,承载着妈妈的希望。
三年的中学时光里,我穿着妈妈的千层底穿梭在那条小路上,早上带一个青稞面馒头去学校,下午带着老师的作业回家。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妈妈的激励如秋天的落叶洒满小路。
一张录取通知书,实现了妈妈的心愿,也让我跳出农门,过上了与父辈们不一样的生活。我高兴着,雀跃着,那个假期过得短暂而快乐。
整个假期,妈妈都在忙碌。缝被子,缝褥子,赶做新鞋子。还要赶制几件新衣服。
开学的日子临近,当我从那条小路上离开时,妈妈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叮咛洒了一路,希望的泪水也洒了一路。
在县城读师范的三年里,我几乎很少回家。不是不想回,而是舍不得花一块六毛钱的车票钱。
妈妈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苦上一年,年底的收入也只有四五块钱,我不忍心一下子花掉那么多。
那条小路被我收藏在心的角落,但对家的思念一日也不曾减少。
毕业后被分配到一个乡镇中学里教书,那是一个偏远的山沟,离家更远不说,交通极为不便,加上带班,课又多,回家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那条小路时常在梦里出现,我的脚步却总是无法到达。
我一个学期回一次家,妈妈从不在路口迎我,但我进门时餐桌上却总会有我喜欢的葱花面条。
那条小路是我吃上妈妈亲手做的葱花面条的必经之路。
后来结婚成家,自己的工作也调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所中学。于是,一有空闲就常带着女儿踏上那条小路去体验农村的生活。
那条小路已经不再泥泞,村村通工程已经把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小路两旁的小树都已经长大,阳光下树影婆娑。
那条小路用几十年的时间承载了一个农村孩子的成长经历,它用一天天变得宽广亮丽的容颜诉说着一个时代的变迁,用发展二字诠释着人们日益美好的新的生活。
女儿时不时摆出造型让我帮她在小路口拍照,然后回家拿给姥姥看。
在那个生活了几十年的院子里,母亲总是盼望着我们的到来。见了面总是很自豪地唠叨着:清明后种的萝卜已经长成,洋芋已经开花,香菜也可以下饭了,葱可以炝锅了,韭菜是重新种上的,这新苗刚好可以做韭菜盒子了。
在母亲的菜园子里,我看见母亲的头发已经变白,身体已经佝偻,但她的脸上的笑容却比以前灿烂了许多。
“嘟——”,电话声再次响起,妈妈在电话里说“你们要是再不来,饺子就都凉了”。于是,和女儿穿过什字,赶紧朝着妈妈家的方向走去,那条小路悄悄消失在我们的身后。
小路尽头的家已经不在了。现在每一次回家,都会在那个小路口驻足很久,但总是无法如从前一样迈着轻盈的步伐踏上那条小路了。
去年国家棚户区改造,母亲与弟弟一家已经搬进了城里的楼房,小院里母亲的身影,已经由小路口的等待变成了阳台上的张望。
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回家的路却只有一条。
如今那条小路依然还在,但我却没有动力再踏上去。
回家的路已经改变了方向,已经不在那条小路的尽头了。
我和女儿刚进小区门口,侄子就已经在楼下迎上了我们:“大姑,你们怎么才来,饺子都凉了,奶奶都等不急了。”
我们赶紧上楼,母亲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母亲一边为我们端上饺子,一边不停地埋怨:“住的比以前近了,你们却来得比以前慢了。你们是不是又去村口小路了?饺子又给你们重新煮上的,赶紧趁热吃吧。”
回家的路已不需要穿过那条林间的小路了,而是要穿越车水马龙的城市大道了。
那条穿过树林的小路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作者:星语。齐帆齐微刊签约作者。一个喜欢安静,不喜欢热闹的女子。喜欢独处,在一枚文字的世界寻找内心的安宁。
谈写作专题与海外党专题联合证文|主题: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