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往往不过是一条无脑鱼

领袖往往不过是一条无脑鱼

(人与动物系列之四) 

     4、群氓与头羊

    1985年5月19日,北京工人体育场,第十三届世界杯亚洲区预赛,中国队以1:2负于香港,从而失去进入世界杯决赛圈的机会,由此导致轰动海外的“5·19”骚乱袭击事件。随后,人民日报对针闹事球迷发表了要严惩“害群之马”这类措辞严厉的充满传统的恐吓式评论。

10天后,也就是同月29日,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海塞尔球场发生了更大的惨案。当时这里正举行欧洲足球俱乐部冠军杯决赛,决赛双方是英国的利物浦和法国尤文图斯。比赛中,英国球迷突然滋事,混乱中38人死亡,425人受伤。

   海塞尔惨案发生后,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说:“闹事者使英国蒙受了耻辱,这些恶棍毁掉了足球运动,我要把那些对此冲突负责的人送上法庭,让他们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意大利报纸电台称此事件是“体育场内的大屠杀”。

   海塞尔悲剧引发了对球迷暴力此起彼伏的世界性观注。但无论是那些国家政要,还是媒体的评论,大多数分析都失之皮相,比如把球迷暴力简单视为道德修养的缺乏。只有不多的文章分析指向了高密谋的球场人口压力与群体心理畸变的密切关系。

   关于这个问题,生物学家的研究也非常富有启发性。

   洛伦兹描述过一种叫鲦鱼的行为,这种鱼总是群聚在一起,规模越大,鱼坚决离群的行为也就越少,分子游离于群体的距离也就越小,因此紧密的大鱼群的行为往往给人以强烈的犹豫不决的可悲景象。但当把一条普通鲦鱼的前脑──神经中枢去除后,这条鲦鱼就不在乎离群后是否有同伴会跟随它。它不会有正常鱼所具有的犹豫不决的性格。正常鱼纵然想往某一个方向游去,但在做出这第一个动作时,它便会看看是否有其它鱼尾随,再决定是否继续,而那条无脑鱼却“毅然”地朝一个方向游去,于是整个鱼群都跟着他走。这个无脑鱼反而成了发令者。

   在陆地生活的羊群中也能观察到类似行为,头羊跳过危险的山涧,其它羊随后也会义无反顾地“玩命的一跳”。

   自然界有许多群居动物。群居导致了社会的形成。洛伦兹认为群居是极为强大的本能力量造成的,这种力量又随着群居动物的数量增加而呈几何级数上升,从而形成成千上万个生物组成的庞大社会集团。这种本能力量有其生存上的价值,但也会造成一种恶性循环。

   群氓似的团体往往有极端的“排外”倾向,不同团体之间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而进行的竞争常常导致大规模毁灭。在昆虫社会中,两个不同巢穴的蚂蚁之间的争战总会导致“尸横遍野”。老鼠社会也极端排外,一个鼠群如果嗅到一只不小心进入巢穴的陌生老鼠气味后,便会对其发动无情的攻击,直至将其咬死或驱逐出境。不过这些生物的极强的繁殖力使之能够弥补这类大规模的战争导致的减员。在人类社会中,也有企望用人口数量抵抗大规模屠杀武器的,这种战争思想虽然极其残忍,却能从生物学上找到它的古老的影子。

   洛伦兹说,没有任何人能够对自己的力量绝对自信。人类虽然生下来就受到要自我控制的训练,但作为一个团体,他们经常显示出盲目的倾向,他们紧密聚成一团,挺起胸膛,践踏途中遇到的每一样东西,正像溃散惊逃的乱蹄,这时再没有什么比他们更容易煽动或说服的了。

   在高级动物群中,还有一种情形:我们很容易分辨猴群中哪些动物的地位较高,哪些较低。这是动物的“阶级次序”。在这种社会中,每个个体都明白哪个比自己强,哪个比自己弱。所有的社会动物都是“社会地位的追求者”。两个动物在阶级次序中越接近,紧张度就越高。相反,地位相差越大紧张度越小。在高级动物中的等级制度对攻击性具有相当的抑制作用,一般情况下,地位低的轻易不敢“犯上作乱”。

   在狼的社会中,头狼产生及衰老后被觊觎王位的强者伺机推翻的过程也颇有趣。虽然最高阶级者得享受先食的权利,但通常狼社会中的成员彼此都非常体贴。还有食肉动物之间的“王位战”波及的范围和时间上都很有限。在争夺中,其它动物大都作壁上观,“野心家”很难策动其同伴为自己争夺王位而效力。这种争夺一定是在几个最强者之间进行,所以不论谁取得最后胜利,都不会形成由一个白痴、饭桶领导的社会群体,也不会引起狼社会的“物质分配”的大动荡。

     科学家还做过一项有趣的实验:从一群黑猩猩中抓走了只地位较低的,教它用非常复杂的技巧,从一个构造特殊的装置中拿出香蕉。当这只猩猩连同这个装置被一起送回去时,一群地位较高的猩猩只是坐享其成,从那只猩猩手中拿走它用技巧取出的香蕉,而不管它是如何取出的。相反一只地位较高的猩猩被教会并被送回时,其它猩猩就会“兴趣盎然”地看它的动作而且立即摹仿它。

   人类在这方面走得更远。历史上杀人无数的屠夫竟被当作“伟人”。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现象,以至不能认清历史上的群众行为事实上是多么卑鄙、愚蠢。

  在自然界中,许多动物都是“用鼻子思想”的。所以从实验的角度看,要中止一个团体与另一个团体之间的毁灭性战争,改变极端的“排外”倾向办法很简单,比如把陌生老鼠身上的气味改变得和另一群鼠一致就行。如果其它条件相等,要想有效阻止攻击行为,只有运用因相识而产生的强大抑制力。

   人类在这方面也很像动物。在火车上,所有争夺座位的粗鲁行为,都发生在不认识的人之间,一旦新来的甚至只是点头之交,这些行为都会消失而代之以礼貌。洛伦兹为此开出一剂药方:让好战者彼此“熟悉”。这个药方对人类是否有效?洛伦兹补充道,即使是一大群亲密的个体,拥挤在狭小的空间也会使一切社会准则失效,拥挤不堪的生活环境会加强攻击行为。

   现代运动场馆规模越来越大,比赛的重要性往往被夸张到荒谬地步,明星的煽情的能量更大得惊人。考察动物的社会行为,人类能从中吸取什么教训呢?此起彼伏的球迷闹事使大型竞赛组织者不得不从各方面研究对策。几年前,运动场普遍取消站席,近来欧洲足坛立了一条新规定,如果足球运动员在场上有煽动球迷闹事的举动,将受到严惩。显然,人们已经意识到一个球技高超的球员,如果个人的道德意识的绳索难以约束自己的行为,以及意识不到可能引起的后果,就可能像那条无脑鱼,把一大群情绪极易互相感染的狂热球迷引向悲剧之路。

  (之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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