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压倒的一切：创新

世界上片酬最高的演员是谁？那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她明年的工资是三千六百万英镑，约合三亿六千万人民币。跟007演对手戏、从天而降，赚钱不易。

君臣之间，这边厢演戏，那边厢付钱——歌舞升平的和谐社会。若时光倒转四百多年，情形却大相径庭。1589年，伊丽莎白一世治下的英格兰，工业革命尚未来临，女王权力至高无上，无须演戏为生。

当时有位名叫李威廉（William Lee）的剑桥大学毕业生，虽然他的主业是一名神父，但他更是一名执着的人。李威廉看到，手工针织工作花费了人们很多的时间，特别是他的母亲和姐妹们，每天的暮光中，这是她们的主要活动。他决定发明一种自动的针织机，以解放那些辛苦劳作的人们。

六年的研制，1589年，李威廉的针织机已经成型了。面对这划时代的发明，李威廉的心中既有“为人民服务”的崇高理想（他想把这项技术推广给广大劳动人民），又有“一分付出，一份回报”的朴素情感（免费送给别人使用，他负担不了成本）。他想给他的机器申请一个专利，这样可以阻止别人抄袭他的发明。

他找到了一位来自他家乡的国会议员（是的，那时候已经有国会），议员再拖人安排了伊丽莎白一世来参观他的针织机。但是，不是演员的伊丽莎白就没有那么可爱。看了那神奇的机器后，她说：“李大师，您的目标远大。可是，请想一想，您的发明可能会对我可怜的臣民带来什么。很多人会因此失去工作，生活陷入窘迫之境，甚至成为乞丐。”李威廉的专利申请，没有成功。

但他是个执着的人，他带着机器，来到了法国。很不幸，也是失败了。正好，英格兰已经变天，詹姆斯一世接位，或许他更愿意接受新事物。李威廉再次提出专利申请，再次被拒绝，并且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没有专利，李威廉自然也没有动力去推广他的机器，他不是雷锋。若伊丽莎白一世或者詹姆士一世都能再活五百年，他的针织机必然也会和我们伟大祖国曾经的众多发明创造一样，泯灭在烟波里；而今惟有故纸堆里的辉煌和神秘。

失去了创新，经济自然而然在某一时刻陷入停滞，所以才会有我们封建时代近千年生产、生活方式的一成不变。

伊丽莎白一世和詹姆士一世在害怕什么？他们真的是关心手工针织工的工作吗？不是的，他们只在乎他们的王位。新技术所伴随的是创造性毁灭（creative destruction）：使用旧技术的人会大批失业，可能会造成社会的不稳定；新技术也会让一批新人迅速积累财富，从而增加他们争取政治权利的欲望。所有的一切都可能造成社会变迁，最终威胁他们的王位。

自然，在位者都想要稳定，稳定压倒一切。不管是自动针织机还是木牛流马，只要他们觉得这对现有体制有威胁，一切新发明新技术都可以灰飞烟灭。特别注意：他们的理由是多么的冠冕堂皇，看上去他们是多么关心穷人们的福祉。

熬夜看着远在英伦的奥运，有时空错乱之感——一次又一次对各类网站、论坛的压制，facebook、twitter等等每一次新的突破都发生在别处；金融是不能放开的，因为那样会让很多人陷入高利贷的陷阱；土地是不能私有的，因为那会让很多人失去土地……稳定压倒一切。

虽然所有当权者都一样，都想用稳定压倒一切，但，至少在其他一些国家，稳定没有压倒一切。

再回到1775年的英国，詹姆斯·瓦特（James Watt）的命运就已经跟李威廉截然不同。在瓦特给他父亲的一封信中，他写道：

“在各种各样激烈的反对声中，我最终让国会通过了那项决议。接下来的25年中，在整个大不列颠及其殖民地，我完全拥有蒸汽机的知识产权。这会对我非常有利，因为蒸汽机的市场需求已经很大。”

从这里可以看到什么？最最重要的，授予专利的权力已属于国会，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国王或女王。只要国会议员需要担心他们的受支持程度，他们就必须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先进生产力”。他们也想稳定（谁不想永葆自己的权利呢！？），但如果他们不去拥抱新生事物，会有别的人去投怀送抱，最终会有人取代他们成为议员——这是最最重要的约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议员也成了演员、取悦选民的演员。

若国会的权力没有约束，议员依然会是我们的主人，瓦特的命运定会重复李威廉的遭遇——多个议员共享的“集体王位”与伊丽莎白一世独享的王位，换汤不换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