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跑步那么热,我要去凉都!一念遂起,一往而深。
7.28 开赛六盘水马拉松,天赐良机,正好在假日。点击完报名,仿佛黄果树瀑布飞扬的水雾已濡湿了发丝,西江千户苗寨锃亮的银饰已在心底叮当作响。
希望很快飙到波峰,失望一定会跌落波谷。儿子一句:今年我要在楚雄认真地过一次火把节。抛给我的纠结、徘徊、阻止、动员,不眠不休的啮噬一颗想跑马拉松却不得的心。
“你长吁短叹看着难受,走,现在就送你去高铁站。”一句特赦,漫天阴霾,一语晴空。
(二)
长期囤于校园的周而复始,不自觉就脱离了社会巨轨。简单的现代操作系统,被我玩得漏洞百出。
在班级群忐忑地问了一句所遇困境,后续的行程就被安排妥当,且不容拒绝。
坐在王之路办公室,听他聊着当年初中学霸,苦读四年中专,毕业即失业,创业的知识全靠路边旧书摊,一元一本买来,老老实实地在工棚里反复研磨,逮到上网机会,一机在手,忘乎所有。
聊起群里帮我解答的邓云安,“老师,应该很自豪他都上了央视,但你却不知他通勤时挑着米菜,走进深山小站,寂寞地坚守,每一列火车经过才能感受他的存在。”
望着历经岁月打磨,沉稳理智,并在昆明市占有一席之地的他,不禁嘘嘘感慨。作为老师,以为他们今日的光鲜都源于当年的一搏,却不曾想到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用带血的手指弹出了生命的辉煌。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五条汉子,轮番轰炸,两瓶董酒一扫而光。饶有兴致的听张泽刚和罗永成畅谈他们在陆军学院当兵时的江湖,边聊边指着女同学戏谑说:
“老师,你跟百万富翁吃饭的机会应该有,但跟千万富姐共进晚餐的机会还真不多。还有张彦宏,别看他笑眯眯地不说话,我们人生奋斗的最高境界就是最后去跑马山找他报到,挤占一席之地。”
班花的视屏聊天,火把节狂欢同学的视屏问候,一波一波的热闹让我真的醉了!
“老师,聚会时我们聊起你,觉得帮助最大的就是你总喜欢放下课本,给我们读《读者》和《辽宁青年》上的文章。你不知道,对于那些年信息闭塞的乡下孩子,你读的故事在我们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就像沙培香,当年收松茸的男朋友带她到昆明,现在闯出多大的世界。如果我们那时有朋友带我们去广州深圳,也远不是现在的光景。”
“今晚见到你,让我们最欣喜的就是一个人跑到贵州去跑马拉松。老师,你要知道,江湖没有你,江湖还是江湖,但你勇敢的走出去,才能体验到通透豁达的人生。”
听着他们滔滔不绝谈着对生活的见解,我暗下决心,以后的日子,一定也放下课本,跟学生谈谈人生。
“老师,后天要跑马拉松,你安心休息,我为你约了滴滴,明早司机会叫醒并送你去赶火车。”我才发出已到火车站信息,他发图过来已在福保村参加钓鱼比赛了。
如果有机会,真想让他们去跟我的学生上一课,他们才是人生真正的老师!
(三)
这么老了才第一次坐火车,说出来都成一个笑话。
欣喜地看着窗外风景,一晃而过的小站,都遇不到《芳华》中“碧色寨”那独特魅力。远山辽阔,间或闪现一簇簇独峰,感受着与楚雄的不同。
来跑六盘水,自然就想起罗平马拉松交替带跑全程助力,最后让我成绩突破330的跑友。
正忐忑到了该如何告诉他,脸盲症严重的我几乎忘了他的模样。火车站外一声:“张哥。”坐上大奔,飞赴鲤鱼型体育馆领参赛包,三人满大街聊着找美食,俨然已是多年的老友。
边吃边谈起别后这段日子,他报了无数场马拉松,为了跑步,他让员工推迟半小时上班。聊起跑步的初衷,都在感慨如今跑得多疯狂,当时状况多悲凉。别人不知起因,总在吓唬,你现在跑步多疯狂,未来晚景就有多凄凉。
他妻子笑着说:“你俩很相似嘛,原来你们每一个马拉松大神都曾经陷入非跑不足以重生的绝境。”
他正帮我找住处,短信来啦。
聊起印总,去年找珍珠生一念冲动,一篇《为苦难着色》发出,惊讶他加我微信,随即转款200元过来,那份热诚与信任让大姚跑吧倡导发起一场盛大的捐资助学活动,我正想拜会。
打开门,一个粗豪的汉子站在眼前,浑身散发着活力,热情爽朗的伸出粗壮的大手:“张老师,我俩网上认识好久,第一次终于见到真人。”
初见时的拘谨和客气,被湘西汉子一句:“天下跑友是一家嘛!相识有缘。”逗得哈哈大笑。聊起湘西,我可是沈从文的铁杆粉丝。
“等会,我俩去水城古镇看看“三线博物馆”,顺带品尝本地小吃。"
我对“三线”概念的无知,让他笑出声来,一路普及“三线”概念,烙锅、丝娃娃、屁股卷,稀奇古怪的名字在刷新着我俩对美食的认知,看到最爱的西瓜冰粉,在自律自控的印哥面前,为了明天的马拉松,只好忍痛割爱。
遗憾三线博物馆和马拉松博物馆都关门啦,但外面的古迹在他的解说下依旧鲜活有趣。
夜晚,看他反复试穿后叠好明天穿的战袍,袜子,鞋子,对比习惯于仓促应战,率性而为的我,聊起他每天复盘的生活日志,不禁为之感慨:成功真的只钟情有优秀习惯之人。
十点准时上床,第一次出来跑马不彻夜狂欢,我还真不习惯。
(四)
五点半起床,六点准时到早点铺子,大街小巷窜出的都是马拉松跑者。偌大的人民广场抖动的是鲜活的生命,荷尔蒙的青春气息四处飞扬,三万人汇成狂欢的海洋。航拍飞机飞过,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仿佛镜头都对准了自己。
许多颇有创意的奇葩引来阵阵围观合影。有序的检录,等待开跑,交流着对马拉松的认识。
“你从哪来啊?”
“我湖南浏阳的。你呢?”
“云南楚雄大姚。”
“你从事什么职业?”一个身穿中国老兵马拉松T恤的问我。
“你是招人尊敬的中国老兵,我是正被妖魔化的高中老师,下一次马拉松我一定要在战袍上写四个大字——高中老师。”
“哪里,哪里,高中老师挺辛苦的,我儿子刚高三毕业,你们值得尊敬!”随即哈哈大笑,两双大手紧握在一起。
因身体前期出状况,跑前计划345完赛。只瞄着超过400的兔子李志超,完成就有信心。在跑者堆里不停穿梭,第一次感受三万人大赛的氛围,前推后搡。感觉跑了5公里,就已看到折返以黑人选手为主的第一集团,身边嗖嗖追上一部分选手,应该是半马的精英,淡定淡定,千万不能让他们带乱节奏。
十公里50分钟,跑得云淡风轻,谈笑自若。突然看到身旁仰望的精英跑者@向南。
“赶快朝前冲啊!@向南。”
“张老师,今早状态不好,跑着不舒服。”
大神都出状态,孤军奋战的我心理咯噔一下,安全玩赛就好,不自觉放缓脚步。想起罗平马拉松,为了冲进330,克制着欲望,斗志昂扬。
今早就逢补必进,尽情享受马拉松的轻松愉悦。六马补给相当充沛,矿泉水、运动饮料、能量胶、盐丸、葡萄干、小面包、小番茄,应有尽有。一路吃将过去,不但减缓了配速,同时也消磨了斗志。
平时教育学生:吃货的世界是没有前途的!跑马拉松与读高中都是反人性的,随心所欲,随遇而安,奔跑起来就全身乏力,跟盼着下课的学生一样,跑着只剩唯一欲望———离下一个补给点还有多远啊?
干脆尽情欣赏六盘水半掩在山后的高楼大厦,掏出手机拍身边的风景和极富特色的啦啦队,身边的跑友一波波超过自己,再也没有罗平马拉松数着个数超越的目标和斗志。
湿地公园上坡段,再一次被400兔子超过,追上他力气和耐力绝对不成问题,但斗志的缺失是一个马拉松跑者的最大悲剧。坡大天热,飞快跑朝前帮兔子李志超拍照一张,索性自甘堕落,跟身边的跑友聊着一走到顶。
拿着手机,跑者边走边大声直播:“这那里是19°的夏天,29°都不止,简直跑出39°的热量。”
负能量组团奔跑,抱怨极易上瘾,自然触摸不到马拉松奔跑的乐趣。望见前面的树荫,赶快奔跑起来,喷水车喷射的细雨落在身上,大家都张开双臂,尽情欢呼,更有甚者,直接拿起一瓶水从头淋下,直呼过瘾。回到钟山大道,六马观众依旧齐聚隔离带后大喊“中国队,加油,加油!”
再次望见起跑点,为确保安全,六马观众被远远隔开,成绩不理想,又无人喝彩,不太兴奋,缓缓跑过终点,要了一瓶盐水喝下,继续走,才有人递过完赛包,随后挂上奖牌。
来到休整期,瑜伽垫上躺满了请志愿者拉伸的选手,第一次泡冰池,也颇有趣。到处挤满选手,要了一碗羊肉粉,席地而坐,各种产品推销,免费品尝,求关注。
突然记起:不跟小姐姐合影的马拉松,跑完都不算!
回酒店,拉伸,洗澡,回微信,发朋友圈,等印哥。
( 五 )
一看时间,忙赶火车。天哪,六盘水居然没滴滴,拦了无数辆出租车,司机都说不顺路,心急如焚,热得崩溃!
跑到下一路口,继续狂拦出租车,还说不顺路。晕头转向之际,居然忘了火车站究竟在哪个方向。
终于等到一辆,沿途都在拼客,“别急,火车开前一定把你送到!”急急忙忙取票,安检进去,幸好火车晚点。大厅挤满等火车的马拉松跑者。
“兄弟,能给我挪个地嘛?跑完腿酸。”
“就你一人来参赛?挺有勇气的。”
“马拉松一个人也行。你不也一样?”
“云南悦跑团人挺多,但我们习惯四个人出行。”
看着席地而坐的马拉松跑者,火车站候车大厅更像奔跑者难民营。
想看山河远阔,犹恋人间烟火。
六盘水马拉松,今天走了,明年还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