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栗板和也坚持绕很远的路来到本间俊介的家中,希望能请因伤赋闲在家的警察亲戚帮忙寻找突然失踪的未婚妻。
两人在置办新家的过程中,因需要使用大笔支出而和也没办法时时陪在她的身边,于是提出帮她申领一张信用卡。却在申领过程中发现“关根彰子”的名字出现在了银行系统的黑名单中。没有跟彰子商量的和也请同事帮忙查证,却得来一封本来邮寄给信用卡公司顾客管理部长的律师信。关根彰子在五年前已申请【个人破产】。
当和也将信递给“彰子”的时候,她的脸猛地发青了。
第二天,“彰子”就带着自己简易的行李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间先去拜访了“彰子”离开前工作的金井事务机公司,拿到了入职时填写的履历表。接着又去见了帮她处理个人破产事宜的律师沟口悟郎。在与律师的聊天过程中,本间忽然意识到,他们谈到的恐怕并不是一个人。真正的关根彰子应该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但若能被人如此顶替却毫无察觉的……恐怕凶多吉少。
真正的关根彰子在何处?又是为什么会落到个人破产的地步?她是怎么被看中用来顶替的呢?而那个冒充关根彰子的人又是谁呢?
本间根据手中少之又少的线索,逐一探访查询。
为了弄清楚关根彰子缘何会落到个人破产的地步,本间俊介去到律师常常用餐的地方拜会和打扰。
律师说,“在现代社会中,会被信用卡、现金卡搞到破产的,反而是很老实、非常胆小怯懦的人居多。”为了使本间能够明白其中的原由,他先从业界的结构开始说明。起初,人们只是用信用卡刷卡消费,后来因为一次错误开始预借现金。要取钱时,本以为插入的是金融卡(可以理解为我们的借记卡),却不小心插入了信用卡。两张卡的密码一样,于是钱自然的吐了出来。后来查看账单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用错了卡,但由此发现信用卡取现很方便,就开始频繁使用预借现金的功能。起初,十万元扣三千块的利息看起来并不算多,但渐渐的,它便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当债务无法承受的时候,便开始用B卡填补A卡的债,再用C卡填补B卡的债,以此类推下去,最后就不得不向地下钱庄借贷。而地下钱庄也是同样的情况。
“所有欠债的都是那种很老实、胆小懦弱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因为这种人不会逃跑也不会欠着不还,一心只想着赶快还债,就这样陷入了深渊,万劫不复。最后搞到身体也坏了,越来越悲惨。”
关根彰子便是这样典型的例子。
1983年3月,关根彰子到东京,任职于葛西通商
1984年夏天,开始出现信用卡借贷的问题,搬离员工宿舍
1985年4月,开始在新宿三丁目的金牌酒廊兼职
1986年春,因为感冒住院十天
1987年1月,从葛西通商离职
1987年5月,申告破产,搬离城堡公寓,到宫城富惠美家借住
1988年2月,确定免责之后,开始在拉海娜上班,搬到川口公寓
1989年11月25日,母亲发生意外去世
1990年1月25日,为保险金的事拜访沟口律师
1990年3月17日,人间蒸发
本间俊介在寻访了彰子老家之后,又去拜会了宫城富美惠。
她对本间说:
那女孩会迷上信用卡消费,是因为在那个过程中,逐渐沉浸在错觉里。
她没钱,没学历,没什么特长,就连长相也不是美得能够靠它吃饭,头脑也不是很聪明,只能在末流的公司做些事务工作。这种人心中总是描绘着从电视、小说、杂志中看见的富裕生活。过去的人只会把这些当作梦想,想想便算了,要不就是努力朝梦想迈进。出人头地的也有,但也有人因此误入歧途而被逮捕。但是过去的人总是比较单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靠自己的力量筑梦,或是碍于现状放弃,不是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梦想无法达成,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所以会有一种达成梦想的希望,并沉醉在这种错觉里。达成梦想的方法很多。以彰子的情况来看,她是以购物、旅行等花钱的方式来达成,这是因为有那些限制少、手续方便的信用卡和地下钱庄的存在。
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很容易在物质的诱惑下误入歧途。以为买一堆东西,过奢侈的日子,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可以以此炫耀的奢侈品,便是幸福。
而蛇为什么会蜕皮呢?
宫城富美惠的老公说:
蛇一次又一次拼命地蜕皮,是因为它相信有一天会生出脚来,总是期待就是这一次了、就是这一次了。是蛇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不长脚也无所谓。蛇就是蛇,不也是条好蛇?可是蛇认为有脚比较好,有脚比较幸福。
而她也有自己的看法:
这世界上有很多蛇,想有脚,却疲于蜕皮、懒得蜕皮、忘记如何蜕皮。于是聪明的蛇卖给这些蛇可以照出自己有脚的镜子。于是有些蛇就借钱也想买那种镜子。
关根彰子便是这样的一条蛇。于是在现实的面前栽了个大跟头,从此人生走上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一条路。母亲的骤然离世对她是重大的打击,也许会变好,可她却不巧被某人看中,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在假彰子留下的相册中,掉落出一张棒球场里有房子的照片。几经查找之后,发现她曾在三友建设旗下的玫瑰专线工作过。
她叫新城乔子。昭和四十一年(1966年)五月十日出生在福岛县的幸福小家庭里。她的父亲是当地某公司的上班族,薪水并不算多却自不量力参与到购屋风潮中。低额的首付和高额的房贷,使得他们的家境每况愈下,不得不在某一天趁夜逃跑。那一年,她不过是个17岁的女高中生。为了逃避“十一金融”的追债,他们决定分开住。父亲在山谷一带假装成劳工,母亲则带着她来到名古屋。后来,父亲出了车祸,母亲便前往东京照顾。本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可讨债公司还是找上了门。母亲被带到福岛的一家有黑道背景的陪酒女郎派遣公司,一年后逃了出来。虽然母女俩在名古屋重逢,但不久后母亲便因染上流行性感冒引发肺炎而离世。父亲在历经磨难之后也逃了出来,却早已没了再与女儿重新过日子的决心。躲了起来再也不肯露面。
在她工作的那家小旅馆里,认识了当地名流的少爷仓田康司。尽管她直言自己是来历不明的女人,但男生还是执意要结婚。到九州岛过了四天三夜的新婚旅行。可就在旅行回来之后,他们办理了入籍手续,讨债公司便立即找上门来。
因为欠债的并非新城乔子本人,而是她的父母,所以在理论上也并不存在被公司追债的可能。所以,她无法向法院提出申请。必须要找出她的父亲,再申请个人破产。也可以宣告乔子的父亲失踪,户籍上便可认定为死亡,但需要七年方能生效。
于是仓田陪着乔子去东京的亲戚家查找父亲的下落,又去到图书馆调阅公报。
那时候,乔子几近崩溃。
他说到现在也忘不了乔子趴在图书馆的桌上,眼袋血丝地翻阅公报,为了确认有没有类似她父亲的人死去了……
那一刻,他曾经爱着的那个女子变成了行尸走肉,变成了恶魔。
“拜托,你死了吧。”她一边翻阅公报一边说。
三个月之后,他们短暂的婚姻就宣告结束。乔子将户籍迁回郡山,独自到大阪上班。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动了心要找一个人取而代之。
必须是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年轻女孩。
很难说,这样的想法也是一种错觉。
仓田给了她幸福的可能,为她造了一座海市蜃楼,给了她希望,却又将熊熊燃烧的火焰扑灭。
于是,她动了杀心。
但关根彰子其实并不是她的首要目标,只是因为母亲意外去世而恰好走入新城乔子的视野。
她们都在自己的错觉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同病相怜,却自相残杀。
可是,放下书的那一刻,心痛之余,却不知道是该怪社会给了她们产生错觉的机会,还是该怪那些规则的漏洞将年轻的女子逼入绝境。
新城乔子也许可以等,可对于在日日讨债的紧逼中生活的她来说恐怕真的无法再等7年。
对于她来说,生活真的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