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猫目石和大俱利离开堺港之后,开耶马不停蹄地前往了观音寺城。
虽说这里也是她的城池,但由于分身乏术,是以她其实主要是将城内事务,委托给家臣加贺权作,由他作为代理城主,传达她的命令并实施政策。
但大概是由于权作出身卑微,又没什么家世背景,一同被分派到这里的浅井家两名老臣,其实并不愿服从权作的管理。这也导致开耶前来观音寺城的次数,最近半年变得愈发频繁起来。
观音寺城的代理城主加贺权作,正是早年对开耶出言不逊的两名下级武士之一,并且他是加贺隆三郎的父亲,隆三郎则做过几年开耶的小姓,现在已经元服,跟着今滨城的藤堂虎高(庄兵卫和高虎的父亲),在练兵场办公。
交代了这么多,一言以蔽之,就是代理城主加贺权作虽然有着开耶的信任,却无法压住观音寺城的两位浅井老臣,顺利实施开耶制定的各种政策方针。
开耶当然也知道,要没有家世背景、又是下级武士出身的加贺权作做代理城主,的确是过于为难他了,但她也不愿意就将这么个城池放置着,只派兵驻守或作为粮食、兵马、武器、交易品的中转站。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生活着无辜的百姓,虽然曾在六角家的掌控之下,可在开耶看来,却也没有必要因此就不给百姓们好日子过。
更何况现如今,观音寺城隶属于浅井领土之下,又是她所管辖之地,她自然也不能辜负长政的期待,让浅井的城池破落衰败,让浅井的百姓食不果腹。
再加之今年入夏开始,天气格外反常,不仅没有往年夏日的那种热度,反而时不时还会落雪降雨、刮大风。
雪倒不是大雪,雨也不是暴雨,可就是如同缠绵病榻多年不好的病秧子一样——每隔几天,就缠缠绵绵、没完没了地接连落雪、降雨好几日,附带着极其猛烈的大风。
更别提之前还地震了一次,各地又出现了莫名的火灾,至今都没有抓到纵火犯。比起人祸,看上去更像是天灾。
这种情况并非只有浅井的领土才出现,就开耶所知,整个近畿之地都是如此,而且近江浅井家领地内,异常天气还算比较轻微的。情况最严重的应当是越后国上杉家,以及东北的各大名家领土。据说那边儿的大雪都快埋到人大腿了。
四国和近畿这片地方基本差不多,受灾不太严重,只是台风和海啸变多了些,造成了沿海民居大片被淹废弃。而几乎没受到恶劣天气影响的,则是九州——反正那里天气炎热,下点小雪和毛毛雨,也只是有助于降温过夏而已。
目前日本全国,过的最舒服惬意的,大概就属九州的岛津家了。因为今年夏天终于不那么难熬了——虽说要是到了冬天,恶劣天气持续加重的话,习惯炎热气候的九州人估计也会连连叫苦就是了。
观音寺城之所以交给开耶,长政也是有一定考量的。浅井家的城池就那么几座,城主也就那么几位。观音寺城是浅井领土当中,距离京都最近的一座城池。
出于政治和军事、经济考量——不管是便于织田家上洛,还是进行商贸交易、粮食军备运输,观音寺城都是个最方便进行中转的据点。
为了推广预定要实施的新政策,开耶这半年才频繁地前往观音寺城,因为之前她不在的时候,那两名浅井老臣对加贺权作基本上都是无视态度,等她赶到观音寺城后,时常也是阳奉阴违。
经过开耶各种整治之后,好歹算是让那两名蹦跶的挺厉害的浅井老臣,消停了下来,并且乖乖听话办事。
在开耶看来,大概他们是不满被发配到观音寺城。毕竟整个浅井家发展的最好的两座城池,一个是小谷城,另一个就是今滨城。
他们作为长政给她的寄骑①,先是从政治文化中心(小谷城)转移到了经济军事中心(今滨城),然后又被发配到了曾经六角家的居城,他们内心应该是很愤懑的才对。
这倒不是说六角家治理下的观音寺城就有多么破败,而是经历过战火之后的观音寺城百废待兴,需要花大力气来进行重建、安抚工作。在一个已经建设得不错的城池里办公,总比跑去重建一个已经几乎被毁掉的城池来的轻松舒服。
不过,要是这么轻松就能拿到俸禄,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领导上司亲自给他们安排好了工作,只需要按照要求去照做还嫌麻烦,扣俸都不能让他们醒悟,那干脆就别干这份工作,回家吃自己好了。
开耶可是非常不给这两人面子,也十分清楚地明说,只要干得好,自然会有俸禄加成——那两人为了额外的俸禄加成,这才不情不愿地好好干活。
因为入夏以来的种种异常,原本打算徐徐图之的开耶,现在准备尽快推广各种新政策的实施了。
今滨城在她管理之下也有些日子了,因此推广起来她倒不是很担心,反而是观音寺城才接手没多久,就算是开耶,也不敢太过于漫不经心。
……她可不是织田家那只喵。
一旦遇到反弹,就使用暴力镇压手段来处理。那样也许一时会见效,但却很有可能会激起民愤,导致一向一揆之类的暴动。
更何况,她是在长政手底下做事,不说长政是个施政很温和的主君,就是为了他那份在他人看来特别天真的梦想,她也不会使用太过激的手段——真要使用,也决不能让长政得知。
她还不想拿长政的名誉和浅井家的名声来开玩笑。虽说上位者想要没有恶名,被所有人称赞,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能尽量减少长政的恶名,开耶还是挺乐意花心思的。
为了在观音寺城推广种植引进作物,开耶本人亲自在城下町、同属观音寺城管辖范围的长冈町等町进行了重点讲解,并让猫目石教他们种植相关的知识与方法。
在此之前,为了打消农户们的疑虑,开耶专门让观音寺城厨房的厨子们打下手,用那些作物做出了各式各样的饭菜,款待各町的农户。
一方面是谈事之前先请吃饭,多少能让农户出身的百姓放下一些心中警惕并心怀感激,另一方面品尝过美味的食物,他们自然会对那些没见过的作物产生兴趣。
最后,当然是因为……吃饱饭后,人的大脑会缺血,血液达到高血糖水平,导致具有保持清醒和思维敏捷功能的脑细胞暂时短路。
在心怀感激、放松警惕、很感兴趣、犯困和大脑短路的情况下谈判,自然效果倍增,劝说他们答应积极种植的几率也更高。
虽然也可以用强制执行的方式来做这件事,但开耶并不希望有太多后顾之忧。毕竟自愿主动地做一件事,和消极被动地做一件事,产生的最终成果差距还是很大的。
这番折腾下来,观音寺城及附近町2/3的农户都主动愿意进行种植,毕竟有小谷城种植成功、作物端上桌的前提,加之开耶已经说明过,这类外来作物(玉米、土豆、红薯、木薯)的共同特点是适应性强且高产,特别是水土贫瘠的山地。
推广种植之后,不仅使得可利用土地大量增加,还能使粮食产量大幅提升。更别提近江这块水土丰饶的土地了。
何况在此之前,从明国引进的双季稻也已经在小谷城、佐和山城大力推广了种植,这使得浅井家在粮草方面的储备,绝对可说已经是近畿第一。所以外来作物试种植时,浅井家的家臣们才没有特别激烈地反对。
观音寺城城下町里,犹豫的农户也就只有投机取巧的那1/3,何况开耶也给出了优渥的条件——首批参与试验种植的农户,丰收时根据产量会给予丰厚的奖励。
开耶现在可真不缺钱,所以她根本不在乎这笔开销。
能够赚钱又已经有人做过尝试并成功,谁还会不愿意呢?
也因此,观音寺城的农户,全都顺利地投入到了外来引进作物的种植推广之中。
开耶在观音寺城做这件事期间,刚成为开耶手下专属忍者不久的黑雪,带着庄兵卫写的一封信,从今滨城赶了过来。
看了庄兵卫的信之后,开耶放心了不少。
今滨城因为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庄兵卫那边农业改革计划的新政策实施的非常顺利。考虑到观音寺城的情况,庄兵卫把黑雪派过来,也是为了让开耶有个方便用的人手,何况黑雪那一手变装的特技,开耶也没瞒着庄兵卫。
由于开耶想在城下町进行实地调查,城内人们和町人们对这项政策实施后的观感,尽快加以整改和解决没顾及到的问题,黑雪便提出“进行变装打扮套取情报”的建议,并且当着开耶的面卸了妆——
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卸妆后再随便换了一套衣服、梳了个极其平凡大众的发型,他的气质和画风整个发生了变化,简直就好像随处可见的路人甲一样……或者不如说,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普通。
估计她要是没见过他的素颜,从他身边路过,都会以为他是一团空气。
看着黑雪连笑起来都从妩媚变成了憨厚,惊得开耶一瞬间以为他擅长的不是化妆术,而是韩国整容术之类的。
总觉得只有黑雪一个人进行情报调查的效率会很慢,同时也对自己的演技有一定的自信,外加突然生出了某种对抗意识(黑雪的演技明显相当不错),开耶也决定亲自前往城下町,变装进行调查。
有了黑雪那极其给力的化妆技术,开耶没有换黑龙系统配备的另外两张脸孔,仅仅只是化了妆、换了身衣服、改变了发型——不再将头发干脆利落地盘起并佩戴三日月的发饰,而是放下来后在身后松松地束起,怎么看都是个端庄大方不失俏皮的年轻女房。
装扮的时间也非常短,全部加起来不过半刻钟。黑雪化妆的手速,就连开耶都觉得格外惊悚,甚至怀疑他以前是不是专门给人化妆的。
毕竟有的人擅长给别人化妆,却不擅长给自己化妆。擅长给自己化妆的人,则不一定擅长给别人化妆。可黑雪却好像很习惯给自己和别人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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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寄骑:也写作“与力”,日本中世纪大名及上层武士属下直属的武士,战国时期常与“家子”同意。江户时期正式成为幕政下的职务。以江户町奉行属下的该职较为有名,他们主要协助町奉行,执行江户城的行政、警备任务。按照《太阁立志传》系列的设定来说,城主的寄骑最高职务为部将,只有城主升职被任命为国主,寄骑才有资格升官为家老,或者从大名当主那里要职务为家老的寄骑。
作者有话说:
下一回三成登场。虽然是小三成……准确来说是小佐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