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无法面对这样的电影,是我们一整代人的懦弱

10月份的国产电影票房冠军,无疑是《羞羞的铁拳》。票房突破20亿,创造了国产2D电影票房纪录。

而在10月19日,一部中外合拍片《时间去哪儿》上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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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贾樟柯导演自《山河故人》后的电影。

熟悉他的影迷都知道,他的电影主题大多和时间有关。

我们一直都在谈论着时间匆匆流逝,那么,时间到底是什么?时间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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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请来了四位来自不同国家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著名导演

《时间去哪儿了》的主题就是来讨论这个问题,五位导演讲述了五个不同的故事,将他们对时间和情感的理解,全部放在了短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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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真情能抵时光

从《小武》到《任逍遥》,再到《天注定》,贾樟柯的目光总是着眼于最真实、最具有普遍性的中国故事。

这样一位导演,怀揣孩童时的导演梦,一路艰难险阻、斩荆披棘。

“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藏着一个英雄梦想,是自己的传奇。”

——贾樟柯

01

1991年,山西太原,一个无所事事的少年,在街上溜达时,无意间看到陈凯歌的处女座——《黄土地》的海报。

他本原打算看看电影随意消磨一下时间,但从第10分钟开始,他的眼泪哗地流下来,直到影片结束。

出了影院那个门,他就立志要当一名导演。

这个被一部电影改变了一生的少年,就是贾樟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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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高考数学只考了16分, 无奈的父亲只能把他送去复读,学习美术。

等听到他要去考电影学院的消息,父亲第二天直接从老家赶到了太原。最后撂下一句:你疯了吧,你懂电影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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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脾气的他找遍了太原的书店,只找到了一本书,其中只有一个章节谈到了电影。于是他揣着这本书,就去北京考试了。

等考试当天打开卷子,立马傻眼了。“分镜头、蒙太奇......”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考完后,他立马跑去最近的书店,买了一行李箱关于电影的书。“今年肯定没戏, 明年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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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是打算考到27,28岁。”庆幸的是,热爱电影的贾樟柯考了三年,就考上了。

那年23岁,他成为93届文学系年纪最大的一名学生。

02

1995年,他拍了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短视频《小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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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贾樟柯邀请电影学院全校同学来他宿舍看视频,来的人挤满了宿舍,连楼道里都站满了。

“但是从第一分钟到第50分钟,就是人越来越少的过程,最后只剩下我,副导演和摄影师。”

没有观众,是一个导演最大的耻辱。

副导演把录像放到贾樟柯的抽屉里:“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拉开这个抽屉,你再也不要给人家看这个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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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的倔脾气再一次上来了,“我们换个地方播吧。”

在北大播出的那天,三人难得奢侈了一把,打了辆黄面的去,紧张的副导演还把人家的计价器掰断了。

电影正式开始播放的时候,贾樟柯没有坐在位置上。他一直在阶梯教室的最后,轻声的踱来踱去。

他看到有个别人站起来,离开,心里就会咯噔一下。但渐渐地,他听到有人低声在议论,后来就是大家一片的掌声。

贾樟柯怎么都没有想到,北大的学生竟然这么“识货”。

3年后,他拍出了惊艳世界的《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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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是他人生中第一部真正的电影。

30万的投资,明明不够,但他还是说:“多少钱我都可以拍,一万也行的。”

因为预算不足,明知道国内影院上映的电影要求用32mm以上胶片,他们只用了16mm胶片。这意味着这部电影,根本没机会在电影院播放。

贾樟柯说:“我没留一分钱当工资,有电影拍就很高兴了。”这个热血青年,每天工作16、17个小时,花了21天拍完了《小武》。

拿到国外影展时,所有观影人都惊了。这位个子矮小,不知名的大学生竟然把镜头对准了一个“惯偷”,拍下了他在社会的边缘挣扎着生存,也拍下了他的理想主义和无奈。

“当一个社会急匆匆往前赶路的时候,不能因为要往前走,就忽视那个被你撞倒的人。”

——贾樟柯

毫无疑问,那一天过后,贾樟柯红了。这部电影为他拿下了8个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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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外媒称作“亚洲电影闪电般耀眼的希望之光”。

这部片子被意大利、法国、德国等多个国家买走。曾经贾樟柯的银行卡余额有500多万。

那是1999年,那年北京二环的房价,每平是二千二百元。

这个在学校里被认为不懂电影的大龄学生,竟然靠第一部电影就致富了。

贾樟柯也很兴奋,因为......他终于买得起胶卷了。

不过很快,噩耗传来。1999年1月13日,贾樟柯第一次被请去广电总局,停止了他拍摄影视作品的权利,并且没有提到期限。

这个刚刚在国外出了名的新晋导演,被“禁”了。

罪状竟然是“私自拍摄《小武》一片并赴国外参赛,严重地干扰了我国正常的对外文化交流。”

他写检讨、交万元罚款,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电影在国内的影院和录像厅,都是看不到的。于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希望之光,又埋入了地下。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沉寂时,2000年他推出了作品《站台》,花了500万,正好是《小武》赚到的全部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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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把镜头对准了小人物,被批斗过的教师父亲看完电影只说了一句话:“这部电影足以把你打成右派。”

在中国过不了审,这部“禁片”却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奖,他还被多伦多国际电影节评选为新世纪十年全球最佳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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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纳电影节更是将“金马车奖”授予中国导演贾樟柯,他成了获此殊荣的首位华人导演。

内地的某些录像厅开始有老板偷偷摸摸地向客人推销:“有一个‘贾柯樟’的《站台》,你要吗?”

从那以后,贾樟柯得了一个新的外号:贾科长。

03

2006年,很多人只记得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2.91亿票房。却不知道那年还有一部《三峡好人》,票房惨淡,却让贾樟柯一举拿下金狮大奖。

法国《电影手册》前主编让·米歇尔·傅东说:“我相信在很多层面上,贾樟柯是他们这代中国最优秀的导演”。他竟然没有加上“之一”。

有人说他的电影美得像诗,都得一帧一帧地看。

也许是贾樟柯的电影过于锋芒毕露了,总是展示出一些刺痛人心的东西,以至于他拍了十几部电影内地上映却只有三部。

电影《天注定》曾横扫国际大奖无数,更入选了2013年全球十大影片,但是它的院线之路依然是一路波折到最终夭折,无法在国内上映。

这是贾樟柯的作品中对于中国现实题材的反映最为直接的一次,也是中国社会发展过程当中的现实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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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强在《天注定》里饰演的三儿

《天注定》取材于真实的悲剧事件,山西的胡大海怀疑官商勾结因而举起了枪;重庆的三儿铤而走险抢劫杀人;湖北的小玉在洗浴中心工作时捅死了侮辱自己的客人;而在东莞打工的小辉为了讨回血汗走上绝路。这四个串联起来的故事,不同的人绝望时在生命的最后一站不得已以暴制暴。

这样的电影注定无法在国内公映,但敢于直面阴暗的社会现实拍这样一部作品的贾樟柯,相信也注定会被世人所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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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影迷却发现,明明正处在创作高峰期,两年一部,保质又保量的导演贾樟柯消失了,取代他的是贾商人。

贾是多音字,文贾变商贾(gǔ)。

他投资一点也不文艺的煤矿、酒店、白酒,被“禁”过的他,竟然还参加了亚运会开幕式和世博会。

多年没有见过他电影作品的影迷,竟然在电视上,看到他拍的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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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迷纷纷表示很失望:当年那个取代张艺谋,成为文艺片领军人物的贾樟柯,竟然也一身铜臭味,逃不过时间的改变。

贾樟柯很少出来解释。只是难得有一次,他在微博上写下了八个字“不避俗世,清高于心”。

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他的生意中,有一项投资,就是培养青年导演。

即便这些年轻导演,所拍摄的作品很有可能公映不了,也没有直接的商业回报,他却坚持了一年又一年。

有人好奇:“哪来那么的钱支持这些新导演呢?”

“就是我多干活呗,拍广告啊,参加商业活动啊,募集一些钱然后投给年轻导演。”

2015年,贾导带着自己阔别9年的新剧情片《山河故人》,回到了大银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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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同样的班底,依旧那么贾樟柯。

“十年前,我觉得不能因为要往前走,就忽视那些被时代撞倒的人们。

十年后,我觉得即使赶路,也不能忽视我们的情感。

我拍了《山河故人》。里面有一段词:‘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需要我们珍惜’。我希望为中国电影留住人情。”

——贾樟柯

意料之中,《山河故人》排片量很少,很多人都没有机会在影院一睹为快。

很多影迷表示“看不懂”,他们只记住了这部电影在电影节获得了几次提名。

至于电影里的人情,没有几个人看得懂,也记不住。

他不张扬,但有人问了,他倒也不隐藏。只是外面的世界太嘈杂了,人们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时隔两年后,他带着新电影《时间去哪儿》,再一次杀回了大荧幕。

5个国家导演,同一个命题、五个角度,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电影一共111分钟,看完的人都沉默了:原来电影还能这么拍。

又一次向世界肯定了贾樟柯的能力。

只是关于我们中国人的电影,无论拿下多少大奖成就,却不能在国内影院播放,贾樟柯一直觉得这是一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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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干就是十九年。

懂他的人自然懂,末来的电影之路,我们也有理由相信贾樟柯会带给我们更好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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