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剔是一种美德

文|西秦木子

1

小时候，有机会看到养猪场的几十头猪，一到喂食时间，便奋不顾身地挤在食槽边，不管饲养员倒下一点什么，它们即刻狼吞虎咽，瞬间抢食一空。似乎活着就是为了吃，任何食物都是世间美味，都值得全力拼抢，不惜头破血流（惹急了饲养员，会用木棒敲打它们的头），吞进肚里才得安逸。难怪它们一个个即使吃青草，喝凉水，也一样腰肥肚圆，人见人爱。人当然不是真的爱猪，而只是想吃它的肉。看见一头体长背宽屁股圆的猪，人心里第一个想法便是估算该猪可以杀几百斤肉，肥瘦几何，头有二十斤还是五十斤。也许猪知道自己的命运，迟早都要给人千刀万剐，红烧或是清炖，然后送进嘴里，细嚼慢咽，果一时之腹。再怎么折腾，也就是一年半载的活头，因此，它们才拼命吃，将自己这唯一可满足的欲望，胀满到极致。

而猫却不同，永远轻手轻脚，斯斯文文。即使最喜欢的食物放在它面前，它也会慢吞吞地一小口一小口去咬，时不时还要抬头看看周围，鸣叫几声，似乎在警告周围的生灵，宝宝在此用餐，请勿打扰。最有意思的是猫抓老鼠，它总是抓住，放掉，再抓住，再放掉，一直玩到老鼠魂飞魄散、精疲力竭，才坐下来慢慢咬，慢慢品尝，而且吃到七分饱即会离开，绝不会贪嘴多吃，撑到肚圆。整个过程，似乎是一场游戏，给残酷的猎食活动增加了不少精神和艺术成分。对那些不喜欢的食物，宁愿饿着，也不多看一眼。

猪不挑食，猫挑食，仅此一点，已分出高下之别。因此，猫睡的是沙发、是床，可以天天洗澡，趟在主人香艳的怀里，溜街，欣赏灯红酒绿，满世繁华。而且世间最时尚的模特，天生尤物，也得走“猫步”，披一身猫一样的阴柔，才能登峰造极，迷瞎人间最挑剔的眼睛。猪只能趴在野外的圈里，吃粗咽糠，随时准备吃屠夫一刀，火烤油煎，成为众人的盘中餐。

同样是家畜，命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女人像猫，绝对是褒奖。男人像猪，却实实在在是贬损。

兼收并蓄，海纳百川，因此，水往低处流。

挑三拣四，这山望着那山高，所以，人往高处走。

SO，挑剔，无疑是一种美德。

2

古人云，宁吃一口精，不吃半斗粗；宁缺毋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挑剔的人总是盯着最好的那一枚，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有个同学的儿子，中学时期就树立远大志向，一定要上北大，其它大学考上也不去。同学和家长都笑他，说别吹牛，等高考完了再说。结果这小孩考了620多分，不够北大分数线，其它985、211大学随便挑。他坚决不上其它大学，什么人劝说都没有用。最后只好给他复读，第二年考了680多分，真的上了北大。

另外一位朋友，小学毕业，在中学当杂工。因小时候跟下放到村里的美院教授学过绘画，对诗词和国画情有独钟，业余时间躲在宿舍读书、写诗、绘画，很少跟同事打牌、下棋、喝酒，东家长西家短。同事们先是觉得他怪，不懂人情世故，接着笑他傻，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背后议论他当没听见，个别愣头青当面开涮，他就立即怼回去。即使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天之骄子，只要是有空不读书，爱打牌喝酒的，他一概瞧不上，说他们未老先衰，行尸走肉。紧张关系维持了三年多，同事们的闲言碎语没有削弱他的意志，更没有将他改造成一名老老实实的杂工，反而使他奋发图强，开始在《中国作家》（83年）等多家大刊上发表诗歌，并入选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青年诗选》（1985—1986）。他的事迹当时震动整个山城，被树立为自学标兵，青年楷模。调入文化馆，接着去西北大学作家班学习。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在诗歌、小说、哲学、美学、书法、绘画等各个领域都成就非凡，著作等身。

偶然回西安拜访他，请教成功的秘诀，他说两个字，挑剔。挑好人，挑准事，然后踏踏实实地做到极致。

挑好人，就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吹西风，喝凉水，食不果腹，飘忽不定，也是浪慢和幸福。

挑准事，就是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哪怕从零开始，也会激发出最大的潜能，无限的勤劳和智慧，一路开挂，人鬼无阻，神佛开道。

他说，每个人都有巨大的天赋和用之不竭的勤劳，好比传说中的宝藏，开门的钥匙就是挑剔，挑出喜欢的，剔除其它的。

不然，来者不拒，纵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起，最终自然是精尽人亡，平庸一生。

3

挑出最爱的那个人，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好，能够与之匹配，能够使Ta发现你的美，更多地爱上你，从此并驾齐驱，越过千山万水，在时光里慢慢老去。

挑出最喜欢的事，其它的都让给别人，一步一个脚印，干下去。一生一世就干一件事，干到最好。

挑剔是一种美德，需要有认清自己与辨识他人的智慧，更需要有排除一切杂念和诱惑，向着自己选定的目标，努力奋斗，终始不渝的超级自律。

一个人、一件事、一辈子，简单清爽，挥洒自如。面对滚滚红尘，亿万人驰骋的疆场，我只偶然抬眼静观，然后埋头做自己的事，爱自己的人，感受时光从脚下飘过，一节节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