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枣

小华蹑手蹑脚的走进后院草料间，回身把门虚掩上。她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堆放的成剁的杂草把她的头发、眼镜、眉毛，一一扫过。她有点害怕。但是奶奶腌的醉枣太好吃了。就放在草料间最里面的角落里。小华找到了那个盛醉枣的缸。她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进来。

她两只手掀起枣缸的盖子，移在边沿处耽着，空出一只手来，伸进缸里摸枣，枣一颗颗的滚圆，小华口水都流出来了，她抓住几颗枣，忙不迭的往嘴里送，真好吃呀!枣香裹着酒香，人间美味。忽然她听到一针稀稀索索的声音，吓了一跳，嘴里那来不及嚼的一颗枣就囫囵吞了下去。

赶紧把枣缸的盖子盖好，躲在草垛间不敢出声。然后她又听见母亲的声音，自说自话：“草这么少，冬天怎么过”，说着用什么器具狠狠的敲打了草垛几下，稀稀索索的声音没有了，又听到一声摔门的声音。小华躲在原处，吓得腿不停的抖。想起来，晚饭还没有做，赶紧抱起一怀的草，跑到厨房去。

晚饭都是小华做的，母亲做饭的时候，粥都煮的很稀，放很少的米，小华不爱喝，她做饭，有时候会放很多的米，这样煮出来的粥很稠。饭煮好了，她便坐在炕上等大人们回来吃饭。

小华听见母亲的脚步声连忙从炕上下来，打开房间的灯。母亲进门把弟弟放下，小华连忙把弟弟接过来抱着，母亲掀开锅，眉头一皱，瞪着白眼咬着牙冲小华嚷嚷：“谁让你放这么多米了，啊！谁让你放这么多米了，下个月喝水吗？”，小华怔怔的不敢搭话！母亲把弟弟从小华手里抢过来，小华一个没抱住，弟弟摔在地上，哇哇大哭！母亲看也不看，对着低头去扶弟弟的小华就是两巴掌，小华没站稳，一个趔趄就跪在了地上，弟弟又开始大哭，母亲把弟弟抱起来，冲着小华踹了两脚，嘴里不停的嘟囔，败家闺女败家闺女！

小华大概是摔的重了，心里又害怕，站起来开始呕吐，吐了两口，那个囫囵吞下的枣，完整的吐了出来。母亲坐在饭桌旁，看见小华吐出来的枣，站起来厉声骂道：“你是猪还是鸡，除了吃就知道偷，一边说着走过来两个耳光煽在小华的脸上”。小华又接着吐了起来，一直吐到啥也吐不出来了，母亲也吃完了饭。把已经睡着的弟弟放在炕上，出去楸了一撮土回来，掩上小华的呕吐物，又舀了一碗冷水放在桌角，对着小华说，喝了它，赶紧吃完饭睡觉去。不然你爹回来知道你偷吃，会打死你的。

半年后就是年底了，家里会来一些亲戚走动，也没啥好招待客人的，父亲就去取些醉枣来，客人走后，父亲和母亲说：“今年枣怎么腌的不好，味道淡，不是小华偷吃了没有盖好盖子吧，这个闺女真是该打”。只听见母亲说道：“没有，可能是草垛间窗户堵死了，不透风，枣的味道才淡”。又听见爹说：“闺女得打，不打不成材”。没再听见母亲说什么。小华在门外端着的碗颤了一颤，跑回了奶奶的屋里。

吃年夜饭的时候，桌子上除了菜还有一碗醉枣放着。母亲抓了几个拿给小华，小华伸手去接的时候，没接住，那几颗枣就滚呀滚的滚在了地上。父亲见状：“嗯、这个孩子，啥也不成，连个枣都接不住，说着便举起筷子”，母亲见状，连忙说，“过年，过年，不要动手了”，又厉声向小华呵到：“赶紧捡起来，这个没出息的孩子”。小华连忙放下碗去捡枣，在衣服上擦了擦，把枣放在了桌边，默默的吃饭。

后来小华上高中了，不在家里住，每个月回来一次，母亲都去车站接她，有一次回家被父亲看到了：“就两步路，还要接呀接的，又不是多金贵的孩子”，母亲讪讪的回答：“没有特地接她，是街上碰到的”。

再后来，小华毕业，母亲去世了。每年给母亲上坟，小华都带上一碗大枣，一个人，跪在母亲的坟前，呜呜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