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了四趟魔都，印象中烈日似火又或淫雨霏霏。这次在火车上读金宇澄的《繁花》，脑子里充盈了沪语柔糯婉转的腔调，机缘自有情境。
几乎是踏着钟点，我赶上了一个名叫“感觉要火”的公司开设的营销课，会场里充斥了满眼的红色和创业公司特有的年轻氛围。换作以前，我会欣喜，并在听课时不自觉的露出懵懂好奇的神情。而如今则多了审慎，如同在甜腻的甘露中多加了一味略涩微苦的草药，有了腾挪回旋的余地。
这是一堂面向营销人的营销课，从起点望去似乎就有矛盾。定位、4P、价格策略、消费心理、USP……这些早已烂熟的概念又怎能轻易唤动“老司机”们略显疲惫的内心？套路之上再加套路，营销之上更事营销，眼看就成走火入魔的结局。我从剧场中部坐席的走道上缓缓而过，冲着台上的主持人留下了意义复杂的微笑。
从本质上说，我是个非典型的营销人，总难以燃起炽热的激情，展示出亢奋的瞳仁。每每会看着类似传销的培训场景，升腾起怪诞的观感。鸡汤闻多了，就想喝药；成功学聊多了，改喝丧茶；套路看多了，似乎要吃吗丁啉才能平复反胃的神经。但我知道，这些并非营销的过失，而是低水准的“推销”造成的谬误。于是乎，我说服自己坐下来，打开笔记本，期待某种真诚的回应。
下午从酒店重返课堂的路上，一位身穿牛仔裤的女生在我前面七八米的地方轻盈前行，肤白胜雪，姿态优雅。我联想起李沁版本的薛宝钗、田小娥，那是我看过的最美的背影，不过那里面有必须的表演，眼前的这位则天然纯粹。她个子与我相仿，步幅自然也就相近。于是我和她总保持着7、8米的距离，不疾不徐。人在这样一种暗自欣赏状态中，是会被催眠的，整个世界变得清新而不带杂尘。
令人欣喜的是，李倩和小马宋的课程是真诚的，这超出了我的预期。当营销脱离了低级趣味，脱离了不切实际的寄望，脱离了顾客皆傻唯我聪慧的自恋，方能表现出一种贴切的洞察。甚而在究极处透出对于消费者的同理和慈悲。好的营销像是在或迷茫或躁动的消费者耳边温柔低语：我明白你的感受，我将给你温情的抚慰。所谓的套路，此时已升华成《法华经》中常提及的“便宜之法”，带着有关善的柔和的光晕。
下课回酒店的路上，神奇的“牛仔裤女生”再次出现在了眼前，依然是7、8米的距离，依然轻盈清新。这种偶然是惹人注目的，令人不禁要去挖掘背后的隐喻。600人的大课，自当有1/600的几率偶遇，同一时间去往同一方向的，则只有1/5，何况两次同行。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与她邂逅的几率=1/600乘以1/25=1/15000。机缘如此玄巧的东西，常会令人惊叹，进而又产生惶恐，冥冥中神明的面目终究那样难以捉摸，经常滑向神秘主义的深沼。然而神奇并不打算终止令人敬畏的进程。当我依然在思索命运的转盘时，“牛仔裤女孩”走进了我预定的酒店。于是这微小的几率，要再次乘以1/20。
第二天清晨的上海雨过天晴，闲散地有些不像魔都。我在前台退房时再次不可思议地遇到了同样退房的“牛仔裤女孩”，我想那一刻我是平静的，仿佛悟到了隐喻背后的真理：神明乐于创造日常的奇迹。我和她并肩站立在前台，接待小生问我：“先生你的名字？”我回答：“XX”。接待小生又转头问“牛仔裤女生”的名字，她回答：“XX”。这场景太有画面感，微微透着神圣。如果还是单身，或许无论如何都要打个招呼，试着翻开真理下的谜底。
我还是先离开了，回头望见酒店门口与女孩名字完全同音的餐厅时，我会心地笑了笑。一千五百万分之一，我最终得出了这样的数值。在这个不算特殊的日子里，我中了一次还算特殊的乐透。生活在于诠释，我们或许永远也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智在这样的奇迹中扮演了多重的戏份。神之领域的机缘，似乎也只有当受到凡人的关注，才会染上独特的色彩。化作记忆，揉进肌理。
小马宋的讲述是那种娓娓道来的腔调，营销到了这个层面，似有返璞归真的气质，这种气质颇让人着迷。在某种程度上说，营销所求不过人情练达。它能助人以一种宽仁的心境做入世的事情。世俗意义的成功依然是值得追求的，需要避免的，只是世俗意义的浑浊。还在为老板打工的营销人们，或许疲惫困惑，但正如李倩讲的，那是营销的原罪。而我想，更准确的表达应该是“粗鄙营销观的原罪。”告别粗鄙，用出世的精神做营销的事情，或许才是解脱之法。
空下来也要偶尔想想美好的事物，比如那一千五百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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