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有一个不老的少年

             ----如果可以，我想早点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春天的夜褪去寒气没几天，但似乎又带着不舍重新回来。从自习室出来，加了秋裤的腿也没能抵得住这温度，我裹紧衣服，拉着朋友就往宿舍里跑。

      因为是女生节的缘故，宿舍 门口的气球温馨而又感动，在灯泡的照射下闪动。我想，这就是我们现在过得年轻的样子吧，明亮，美丽，熠熠生辉。

      不是每一段时光都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提起，也不是每一段时光都能被记得亦或是抹去，但是我想懂得。

       舍友一说起了自己的姥姥和奶奶现在住在一个村子里，我们便开始七嘴八舌好奇起她爸妈当时年轻时的关系，莫非是同村的青梅竹马，这个年纪的我们，总能追寻些小的细枝末节。在玩笑中得知原来是她姥姥自己一个人许久，在靠近孩子的地方，找了个同样儿女成人，能搭伙过日子的人生活在一起，刚好自己的女儿的村子里有，一切都是这么的刚刚好。如若你我仍少年，又怎知刚好是多好。

        她说她奶奶的妈妈还在，但是因为裹了脚，已经没怎么出过自己家门了。奶奶年轻的时候，收养她现在的小姑姑，再贫穷的时候，也不忍心看到待哺的孩子哭泣。一粥一饭的，孩子们也都到了而立之年。姑姑带着姑父每年都回来过年，今年过年吃过饭后，姑父无论如何也要给奶奶和奶奶的妈洗一次脚，但奶奶的妈，因为裹着脚，是怎么也碰不得的，在他们的苦苦哀求下也没洗成，还弄得奶奶的妈，一个裹着小脚的九十八岁的老人哭了起来，这一哭弄的大家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可能是因为她还尚有根深蒂固的老思想，跨越了战争年代到现在，不知道这个农村的老人是怎样为了养活自己的孩子，从也是我们这般年纪，可能更小一点，就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没有余力去感受身边的种种瞬间。她也可能知道自己的脚是丑陋的，是不能拿出来见人的，尤其是在这么多西装革履的，光鲜亮丽的人面前，她害怕想起以前，又无比怀念着以前。

      另一个姑娘说起自己的奶奶，因为得了老年痴呆也老是哭，别人一来看她就满眼的泪，我记不清你是谁，但心底某处还是会有印记。还是老了以后得老年痴呆的好，不管多大的人，在自己面前，我永远记得的都是你孩子的样子。你一来看我，我就说，放学回来了，快坐下吃饭。

        其实，我倒宁愿我爷爷老年痴呆几年，可是他到临终还是精神的很。

        我爷爷很倔的一个老人，我能自己动一步，我也不会让你处处搀扶着我，每次我说我扶着你，你慢慢走，咱们不着急。他总甩开我的手，说你先走，我自己想走会，我这样慢慢的就回家了。他坐下休息的时候，只要看见我走在他前边，就算提的东西不多，我爷爷总能夸上我老半天。

      我爷爷是家里的长子，又年近四十才生的我爸，我感觉从我记事起他就是不年轻的样子，所以我无比想知道二三十岁意气风发的他。

      从泛黄的照片看到的是一个穿军装的爷爷，但我的爷爷其实一辈子也没当成兵，这是我小爷爷，也就是我爷爷的小弟，从部队带回来的旧军装。听说当年小爷爷参军回来后，又一身崭新的锁在自己的箱子里，我爸爸小时候是绝对不能碰的。唯一能让我爸爸开心的是小爷爷从帽子上摘下的红色五角星，让我奶奶用针线再缝到我爸爸的帽子上。

       我爷爷是家里的长子，自己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在我小爷爷四岁的时候也去世了，20岁的年纪在那时，的确要撑起一个家了。送走了我二爷爷外出闯荡，让我三爷爷上学成家，让我小爷爷长大入伍，再带大自己的孩子，的确没时间年轻呢。

       我爷爷从不挑食，不管我奶做的啥饭，他总是最先夸奖的，虽然我和我弟弟吃我奶奶做的饭总是吃不饱。我爷爷最爱吃的就是牛肉，最吃不够的也是牛肉。因为高血压，他其实已经戒烟酒很久了，但吃肉的时候总想着喝几口酒，我奶奶又不让。有一次，我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劝起了酒。我说可以喝一点点白酒，少量白酒其实对身体有好处， 我爷爷那天吃的很开心。

        后来我才听我奶奶说，那天半夜我爷爷一直咳嗽，还不太好喘气。我奶奶埋怨我爷爷说不让你喝酒，你偏要喝。我爷爷一边喘着一边说，我孙女让我喝的，少量白酒对身体有好处，少喝点，少喝点。那年我十六岁。

         我爷爷最不喜欢孩子们吃的是杏。当年，我三爷爷和我小爷爷小，老是吃不上饭，恰巧那年杏结的特别多，他俩饿了就吃杏，饿了就吃杏，那一季过去，更加瘦弱了。我爷爷说起来就是，哎，那俩面黄肌瘦的光腚小子。

         我不曾想，我看到我爷爷最年轻的样子竟然是身穿寿服的他。很白，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宝蓝色的帽子衬的他很安详，竟然还有些好看。我那一瞬间在想，我爷爷现在睡着的样子真美。

        再也没有看我哪里都是最满意，我是令他最骄傲的人了，那个在我心里永远不老的少年，我多想早点和你说说话，咱们也像老朋友一样，来，促膝长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