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酒现形

第二天我和無冥随临翧来到了鹿饮阁,这里已经张灯结彩地置办起来了,念霜荷披着薄衫,连咳带喘地从屋里走出来,饶是如此,也掩藏不住她的病态之美,看着活蹦乱跳的念九儿她双眼含笑,挺好的一个美人,怎就少了颗牙呢。

临翧换好了衣服,风平云静地移步中庭,一袭大红镶金锦云绣袍让人移不开眼,本来锦玉华服已显惊艳,这红衣著身比之無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霜荷轻轻拉住临翧的手腕,将他带到一旁,悄然道:“委屈公子了,小女儿因为我一句话就到处找人成亲,有这份孝心我也不想多加苛责,本来以为她只是玩闹,不会有人跟她一般见识,没想到公子为了成全她居然应了下来。”

谁知临翧一反手将念霜荷的手钳在掌中,仔仔细细地把过她的脉象,道:“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将此事当成玩笑,大可开怀一些,我答应小丫头也是为了来救人。”

念霜荷低下头:“知道公子喜欢我鹿饮阁的醉金瑶,此事一过,我定当将窖中珍藏都赠与公子。”

还未等老板娘说完,临翧摆手道:“不必了,人已走,酒无味。”

时辰也不早了,左邻右舍的姑婶婆姨也都赶来凑着热闹,知道是给念霜荷的病冲喜,自然也就不追究什么九岁小女孩成亲的荒唐事,只是不想临翧是这样的人才,纷纷围着他左端详右打量,啧啧不已。

中有一个长相圆润的婶婶,扯了扯念霜荷的袖子:“小荷啊,我看这个公子一表人才,相貌不俗,又愿意陪着九儿胡闹,可是你家亲戚?”念霜荷摆摆手,笑道:“没有的事,他原是我鹿饮阁中的常客,也是被九儿逼得无法,答应过来帮忙的。”

婶婶笑眯眯地看着临翧:“真好,模样不错,性情也极好,不如……你将计就计,今日和他成亲罢。”

念霜荷摇摇头笑道:“吴婶啊,你就别在这里拿我逗趣了,灶上人手不够,婶婶去帮个忙吧。”吴婶脸一摆:“你说你,这都多少年了,从九儿刚刚出生到现在,他沈凌州什么时候回来看过你们母女俩个,你陪他十年寒窗取下的功名啊,怎么刚一戴上乌纱就就娶了别的女子,若是侯门相府之女也就罢了,算是对他仕途有益,可偏偏是一个山野猎户的穷家女,还是个活死人!”吴婶说道这里义愤填膺,不禁捶胸顿足。

我凑过头去:“什么是活死人?”

吴婶经此一问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哎呦,姑娘,活死人都不知道啊!就是躺在床上动不了,不会说话不会干活,眼睛滴溜转,只会喘气的主儿,你相信吗,居然会有大官……”

“哎呀,吴婶,这位是临翧公子的朋友,可不要乱说话,您还是去灶上忙着吧。”念霜荷打断了吴婶,好故事没得听了,我恹恹地来到小九儿处,看她一身衣服比昨天见到的要合身多了,摸着她的小脸道:“这一身嫁衣是娘亲给你改过的?”九儿别过脸去:“哼,才没有,是我长大了,衣服自然变得合身了。”看着她粉嫩的小脸,我窃笑道:“哦,这样啊。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爹爹会来吗?”

念九儿低下小脸道:“不想让他来,他为了狐狸精,抛弃了我和娘亲。”

“你怎么知道那女人是狐狸精。”

“肯定是的,只有狐狸精会勾引别人相公,坊间都是这么说的,还有人跟我说那女人虽然是个活死人,但是长得很漂亮……”

“夙盈盈,你觉得这酒如何?”正和九儿聊得欢,無冥提着酒壶凑了过来,我一闻:“嗯,正宗的酔金瑶,先集樱花青叶露水装坛,待到叶落花出,再采御衣黄封酿,甘香浓醇之中带有微微清苦,才是这酒的本味。”

他晃了晃酒壶,道:“没错,恐怕是因为老板娘病重的缘故,这酒采的是正午的青叶露水,五月的御衣黄花,时辰差了三五道,日子迟了十几天,这酒……已经老了。”说罢之后倾尽酒壶,将满满一壶佳酿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你若不喜欢放下便是了,何故这般糟践别人的心血。”

他背过身去看向临翧,问道:“你说此人是酒客,怎会连这酒的好坏都尝不出来,连日赖在鹿饮阁,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握着手中的酒壶有些生气:“酒之好坏干你何事?意在彼此又干你何事?”总觉得今日他很不寻常,有些没事找事,不过他的话更加坚定了我之前的想法,念霜荷,倾城佳人谁人都会动心的吧,尽日赖在鹿饮阁的又何止临翧一个。

無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话:“你一直都在寻找的,或许也一直都在找你,就像你前世的记忆,如果再来一次,同样的故事,会不会有同样的执念?”

忽然一个丫头端着酒杯从無冥身边经过,眼睛一直盯着無冥,许是被他的容貌惊住了,脚下一个不注意摔倒在地,手中两只酒杯中的酒也洒了个干净。念九儿急忙扶起她:“桃儿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我等会拜堂时候要喝的交杯酒啊。”那丫头急忙站起身来,摸着小九儿道:“是姐姐的错,这就给九儿换酒来。”她走之后九儿一只坏笑不已。

我捏着她的鼻子:“小丫头又打什么坏主意呢?”她打开我的手:“才没有呢,只是娘亲从不许我喝酒,那杯中原本盛的是水,只是桃儿姐姐不知道,这一去十有八九要给我换成酒了,终于可以好好尝尝娘亲亲手酿的酔金瑶了……”

無冥一把将九儿举到空中:“是吗?刚刚不是你故意绊了她一跤?”小家伙两眼一翻,嘴一撅还不打算认罪。

锣鼓一声、两声、三声……拜堂的时候到了。

小九儿乖得很,自己盖起了红盖头,却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九儿……”她也不甚在意,回头被流苏遮住了双眼,只这一眼便急匆匆拜堂去了。

丫头鬼得很,一直跟在临翧后面叫相公,临翧也只是笑而不语,都知道这场戏不过是给念霜荷的一味药而已,饶是如此也要做真做足了……一拜天地的时候就备好了酒,临翧宠溺地看了一眼小九儿,饮尽了杯中的醉金瑶,小九儿也不甘示弱,三口喝下了杯中酒。

第一次喝酒,不免辣到心口,看她那小脸顿时涨红,吐着粉嫩嫩的舌头不住地喘气……临翧大感不妙,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闻:“你喝的是酒?”

临翧话音才落,念霜荷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责问身边的桃儿:“九儿杯中可是酒?”桃儿点了点头,她慌了神,急忙下来要将九儿抱走,结果已经晚了……

九儿喝完酒后已然神智不清,耳朵下面脸颊处开始慢慢长出纯白色的毛发,继而整张脸都变成了雪白,鼻子渐渐凸起,两只眼睛也变了模样……这、这不是狐狸吗?

究竟出了什么事,小九儿怎么可能是狐妖呢!她明明那么痛恨狐狸精……

在场宾客似乎都看了出来,大声尖叫着:“有妖怪啊!”“妖怪来了,救命啊!”……

念霜荷紧紧搂着小九儿,惊恐地看着周围人,想必心里明白在劫难逃。看到小九儿现出原形,临翧似乎并没有惊讶,他从容不迫地脱下衣袍,将母女二人护在其中,将要出门之际却被乡亲们堵个了严实。

吴婶率先跳出来:“你守活寡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不是乡亲们伸的手,你就忍心这样瞒我们!竟然敢私藏妖怪,快说这小妖精哪里来的?不给乡亲们一个交代,今天谁都别想走。”

念霜荷不顾自己有病在身,当场跪地给乡亲们赔不是:“霜荷知道乡亲们一直以来的照顾体恤,我并不是有意欺瞒大家,九儿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只是……”

话都不给人说完,乡亲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哦~你是承认了你的女儿是妖怪,那么你也是妖怪了?”“准没错,沈凌州沈大人不可能有这骨血,这孽种必然出自于她。”

念霜荷将九儿深深藏在怀里,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她没有哭,气若游丝地说道:“没错,我女儿是狐妖,正是因为我是狐妖,乡亲们对不住了,只要你们肯放过九儿,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还是个孩子。”

吴婶一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汗毛直立,道:“小荷啊,原来你是妖怪……你可知道我们这里对妖怪都是怎么处置的?火焚之刑啊!何谈放过不放过,即便是个孩子又如何?”

听了这话,念霜荷方才哭出了声:“她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你们要这么狠心?”

“乡亲们,快把这对母女绑起来,再迟些怕是要跑了,到时候去害哪家哪户还不一定呢……”“对啊,先绑起来,别让她们跑了。”

正当乡亲们七手八脚拿着绳子要将老板娘母女绑起来之际,忽然从人群后闪出一人,观之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撇胡子精神抖擞,颇有官场气派,唯一与他格格不入的是他脖颈中戴的一枚兽牙,显得格外突兀。

他冲出人群,大喊一声:“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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