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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和尊重
Equality &Respect
“年轻妈妈和婴幼儿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搭配,就像是没有人生经验的弱女子,在养育一头猛兽。”日剧《坡道上的家》里的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多少刚当妈的女人的泪点。
这些年来,妈妈带着孩子自杀的新闻频频出现在媒体上。
就在不久前的5月,便接连爆出两起类似事件。福建惠安一位母亲带两儿子服农药自杀,大儿子12岁,小儿子才6个月大,幸好及时抢救后三人均无碍,江西九江一24岁妈妈带着2岁女儿在轿车内自杀,很遗憾两人被发现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百度搜索“妈妈带娃自杀”跳出170000篇报道
时间再往前推一点,4月28日,福建漳州一名90后妈妈,带两个年幼孩子离家出走,失联近60个小时后,母子三人的遗体在水中被找到,从这位妈妈留下的遗书里,看到的满是辛酸。
遗书中提到,婚后因为条件限制,她不得不长期跟婆婆公公住一起,7年来,公婆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她做什么公婆都不满意,总是挑三拣四甚至在背后说着无数侮辱她的坏话,长年在外地打工的老公也只会任由事态发展,每回一遇到婆媳矛盾,他对妻子说得最多的是“忍忍就过去了。”
长达7年的压抑,终于爆发了,没想到,故事最终以这样悲剧的方式结局。
漳州妈妈留下的遗书 图@微博 凤凰网
无独有偶,4月21日,
四川米易一位27岁妈妈
带着三个孩子跳河身亡,
并留下遗书:“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些悲剧发生的时候,很多人脑海里会冒出一个问号:孩子的爸爸去哪儿了?
稍微梳理了一下这些案件,发现丈夫缺席、婆媳矛盾、产后抑郁......成了类似悲剧发生原因的高频词汇。
而伴随着这样的自杀,中国人口出生率在全面放开二胎后连续两年下降,去年更是断崖式下滑,为1949以来历史最低值。
人口出生率走势图 图@华经情报网
问题已经严重到关乎生死,甚至让女性陷入恐婚恐育的境地,但依然被人们习惯性忽略,或者选择性逃避,成了闭口不谈的敏感话题。
直到最近《坡道上的家》出现,这部豆瓣上评分高达9.1的日剧,头一回将这个敏感话题公之于众,并狠狠地扎了社会一刀,它的存在也充分证明,带着孩子自杀的年轻妈妈的灰暗人生,并不是罕见案例。
豆瓣评分一路飙升
网友们的留言也纷纷鸣不平:
“世界对女性最大的恶意凝成一句话,就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不是简单地探讨丧偶式育儿,而是在讨论这个社会对女性育儿的那种理所当然的、莫名其妙的、过分高标准的苛求性。”
“男人一边说着爱子孙,一边完全不育儿,将一些体面话觉得自己尽责极了。”
豆瓣网友评论
片子开头就笼罩着悲情的色彩。
安藤水穗,初当妈妈的她竟将自己8个月大的女儿小凛溺死在了浴缸里,成了“杀人犯”的她双手戴着镣铐,狼狈不堪地坐在被告席上接受庭审。
这个案件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位年轻妈妈绝没想到自己头一回登上电视,
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外界听闻这个案件后第一反应完全是一边倒的:
“我听说她是个爱买名牌货又贪慕虚荣的母亲,小婴儿不能满足母亲育儿的期望,就被丢进浴缸里杀掉,有点恶心啊。”
就连剧中女主角关咲里沙子的想法,也与其他人如出一辙:
“无论有什么烦心事,在我看来都不能成为虐待孩子的理由,明明她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啊。”
剧中女主角关咲里沙子以陪审员身份出席
关咲里沙子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有个3岁大的女儿,因为被抽中当公民陪审员,于是有机会接触这起杀婴案。
她起初也认定杀婴者安藤水穗不配做母亲,但随着安藤水穗的丈夫、婆婆、妈妈轮番走上法庭接受询问,这位年轻妈妈所背负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接受庭审的安藤水穗
打一开始,生孩子就不是水穗自己的选择,
原本她是个职业女性,工资比丈夫高,
因为婆婆想要“抱孙子”,
丈夫又不停在耳边叨叨,迫于压力她才要了孩子。
在日本世俗社会看来,
辞职育儿就是妈妈们的义务,
生完宝宝,她选择放下了工作,
回到家中全心照顾孩子,
换来的一切却是她从未料想过的。
在法庭上,水穗的老公看上去挺老实善良,说出来的话也挺有责任感,“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妻子在虐待孩子,或许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从他的证词里,给人感觉是个拼命赚钱养家的人,“工作日的时候,我下班回到家最早也得10点到11点,赶不上末班车的时候我,我就会住胶囊旅馆。”
并且,据他自己说,双休日都是他在带宝宝,为了让妻子能补补觉,好一个模范好丈夫,此番话一出挺让人同情的。
而听到这里的水穗,
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表情麻木地站在被告席上,一言不发。
很快,这份证词就被陪审员捕捉到这样的信息:“也就是说一周工作日上班的那5天,你老婆都得独自照看小凛,甚至到第二天早上。”
意味着,他工作日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照顾孩子的事是完全甩给妻子的。
他说的双休日带宝宝的真实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
男人多半是瘫在沙发上,当孩子哭闹的时候,水穗一边忙着哄孩子,一边还得忍受丈夫的厌烦:“走开啦,打搅到我睡觉,我妈的话肯定能马上让她不哭的。”
妻子疲于照顾孩子,即便他发现了这一点也不太在意,反而是满口的理所当然:“小孩子刚生下来的几个月,每个妈妈都这样呀。”
不被丈夫关心和体谅,也获取不到半点实际的帮助,水穗渐渐有了产后抑郁的倾向,男人是这么说的,“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怎么就不行?不要这么悲观,再加把劲儿吧。”
这样的开导其实让人挺寒心的。
晚上照顾孩子都睡不了一个整觉,白天还要趁着孩子睡着时去做家务,收拾屋子,有时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长期下来,水穗一度被逼到崩溃,甚至患上了神经衰弱症。
男人却一边继续心安理得地当甩手掌柜,一边还用言语否定妻子的付出,刺激她:“你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对吗?既然你全职在家带孩子都带不好,那我找我妈来帮你。”
然并卵。谁都知道婆媳关系是个千古难题,婆婆来了之后,水穗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在婆婆眼里,平时把家里收拾得干净利落,做饭比较讲究的水穗是个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对她发脾气,“在别人眼皮底下装装样子”的女人。
孩子哭闹的时候水穗有时也哄不好,
婆婆多半是抱着双臂,
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站在旁边说风凉话:
“妈妈抱抱她逗逗她,一般就不会哭了啊。”
因为水穗没有母乳孩子发育不是特别好,
本身就很自责,
现在又凭空多了一个人来指责她,
给她平添了更多压力,
婆婆和丈夫说的话出奇的相似,
“所以你连一个孩子都没法顾好”......
与苛责儿媳妇对比明显的是,担心自己儿子睡不好,婆婆建议儿子下班晚了就不要回家,去住旅馆,还说得理直气壮:
“我儿子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事事为他考虑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他生病了怎么办?”
以过来人的角度,
婆婆认为养育孩子就是女人的事,
有什么事只能自己加油,
熬过去就轻松了。
甚至她一口认定:
“什么神经衰弱,都是骗人的。”
忍受了一个月,水穗就让婆婆走了。
却有更令她崩溃的事情发生,
丈夫竟打着“关心妻子”的幌子,
找他的前女友问询,获取育儿经。
经历这压抑的一切之后,水穗的行为变得有一定的攻击性,此时的男人也未曾动过劝说妻子或者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的念头。
“没有,我当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当各种否定的声音袭来,水穗自己都几乎相信,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并将责任迁怒在哭闹的孩子身上。
慢慢地行为也开始不由自己控制了,在身体和精神双重疲累的情况下,在孤立无援的家里,她在恍惚中将自己的女儿淹死在浴缸里,酿成难以挽回的悲剧。
几场庭审下来,一直作为旁观者的陪审员关咲里沙子开始意识到:
“被告或许并不是电视上讲的那种虚荣心很强,渴望变成贵妇的人,而是被丈夫逼到绝境的牺牲品。”
她不仅开始理解水穗,反观自己的生活后,里沙子发现,自己其实也陷入这样的迷局里,境遇并不比水穗好出许多。
身处男性话语权占据主导的日本社会之中,即便女人赚的钱比男人多,回到家中,看孩子还是主要是女人的事,女性往往付出了许多,却并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更别提全职在家带娃的太太了,和许多日本传统女性一样,里沙子在生完女儿之后,就放弃了工作回到家专心带孩子,她温柔又贤惠,把家操持得很好,三岁的女儿也乖巧懂事。
里沙子和女儿
但是,做家庭主妇的日子,里沙子过得并不轻松,她每天面对的日常是怎么样的呢?
一回到家,她跟丈夫讨论案情,对方根本不怎么在乎她的感受,直接打断她的说话,还提要求道:“帮我先拿瓶啤酒。”
做饭洗碗带孩子,全部都是她的事,
全天候为丈夫和女儿拿这拿那,
安排这安排那,
她还是得时时看丈夫眼色行事。
里沙子因为被抽中当上候补陪审员,
工作变的忙碌起来,
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丈夫女儿,
做饭也不是很有时间了,
丈夫转头就跟自己妈抱怨,
“妈,超市里熟食吃够了,
里沙子忙不过来,我想把文香送去你那里。”
这样一来,婆媳之间的大战就此拉开。
婆婆先是发了很多菜谱给里沙子,
让她学着做,
而菜单上,全部都是自己儿子喜欢的菜式。
文香去婆婆那里之后,
随便乱丢食物婆婆也听之任之。
基本有求必应,
比如给她买想要的玩具。
小朋友自然觉得在奶奶家好,
越发依赖奶奶,
妈妈要接她回去时也哭闹不止。
当里沙子终于费劲地要把小家伙带走了,
临走前,婆婆还不忘叮嘱里沙子
“不要让他(我儿子)太担心哦,好不好?”
每天两头跑,里沙子当然也会感觉累,她只要在丈夫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立马引来丈夫的讽刺:“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勉强,孩子和工作你没办法兼顾的。”
表面看是在表达关心,实际潜台词是:“你不行的。”
背地里,丈夫也会经常向婆婆告状,说她最近神经兮兮的,已经撑不住了云云。那句“承认自己做不到别人能做的事,并不可耻”,一时间,让里沙子哑然。
而小孩子呢,也是极会看大人颜色的,她明白在这个家里妈妈是地位最低的,所以在爸爸和奶奶面前都是乖巧懂事的样子,而在妈妈面前则是表现得非常不听话。
让里沙子彻底崩溃的是有天晚上,手里拎了东西的她,腾不出双手来抱女儿,一边着急回家给丈夫做饭,另一边女儿却一直哭闹着要抱抱。
走在路上的时候,
女儿再度要求抱抱,
里沙子因为手里拿着东西没法抱她。
谁知女儿直接坐在地上,
表示妈妈不抱就不回家,
里沙子就佯装生气离开,“说那我自己回去了”。
实际她悄悄躲在路边候着女儿,
结果这一幕恰巧被下班回家的丈夫碰见,
劈头盖脸就是训斥。
妻子的解释在他这里就是空气,
回到家,他依然态度恶劣地训斥妻子:
“你懂不懂啊,你这是在虐待儿童。”
白天为家里忙里忙外,晚上休息都休息不好,养育孩子的辛苦和繁累其实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在你辛苦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指望得上,那个许下婚姻誓言的丈夫,那个说要待你如同亲生女儿的婆婆,还会时不时来指手画脚,讽刺一番。
不知缘何社会对女性的要求会如此苛刻。
作为一个女人,首先你必须结婚生孩子,否则世俗偏见会戳得你体无完肤,剧里有位候补陪审员芳贺是丁克,她与丈夫的生活平淡而幸福,只是没有孩子,下属人前对她恭敬有礼貌,背地里却嘲讽她生不出孩子。
很多人忽略掉了,在女人拥有“母亲”这个身份之前,她首先是一个“人”,是否要生孩子是个人选择的自由。
身为一个女人,纵使结婚生完娃之后,你还必须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还得是个尽本分的儿媳妇。
大多数的女性为人母之后,私人空间一步步地被育儿和家庭琐事挤压,精力也在其间被耗尽,有人在外国社交网站上提问:母亲节,妈妈们最想得要什么礼物?妈妈们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想要不被打搅地好好睡一晚。
“我想在中午喝啤酒,想在晚上吃蛋糕。”
“我想要房子干净整洁,一个长长的午觉,还有,今年我不想去看望婆婆。每年的母亲节都围着她在转,但我也是个妈妈呀。”
无一例外地都是想睡一个饱觉,可以有一个私人空间,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去应付除自己之外的人。
女性们为育儿和家庭琐事心力交瘁,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父亲对家庭责任的漠视和缺位。
男人在结婚生孩子之后,生活和工作依然可以不受影响,为了躲避孩子的哭闹和妻子的唠叨,他们宁愿在公司无偿加班,也不愿早点回家;
一回家张口就说,
“我饿了,晚饭吃什么”
“帮我拿瓶啤酒”“帮我倒杯茶”......
面对妻子的倾诉总是敷衍了事,
“嗯嗯哦哦”作答,
却可以跟其他异性聊得火热。
下班回到家男人们可以抱着手机、躺在沙发上,晚上呼呼大睡,只要偶尔放下手机,留一点时间给孩子,抱孩子玩一会,或是带孩子出去遛个弯,就被冠上“模范爸爸”的头衔。
慢慢地,这种育儿关系中的不对等和失衡,让女性心理的抑郁之气无法排解,最终可能被吞噬的,除了她们,还有无辜的儿女。
越来越多的家庭悲剧的发生,告诉我们的不过是再简单浅显的道理:养育孩子,是夫妻两个人的事,任何一方都不能缺席。
就像剧里其中一位女陪审员对丈夫说的那样,“不是帮忙,是两人一起分担。”但共同承担育儿的责任,对正处于丧偶式家庭模式的夫妻来说,实现却无比艰难。
其实,女性成为母亲之后,真的自带力量和光芒,有时候她们需要的仅仅是得到真正的理解和尊重,以及最困难的时候搭把手,如此便能够让以为妈妈穿上坚实的铠甲,与世界上最晦暗的东西去对抗。
怕只怕,在孤立无援的境地,她们的世界快要着火的时候,身边最亲近的人没有飞奔过去扑火,反而是往里头添了一把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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