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热乎乎地去问“娃,在干啥子”,结果被回怼了一句“关你xx事”;本来是入户推广新项目,结果挨了一马蜂窝,头上鼓起三个包——
这就是微电影《盼归》中从事“高危职业”的村支书。
微电影《盼归》截图
最近,岛叔岛妹见到了这部影片中村支书的人物原型,脑门儿锃光瓦亮的四川邛崃陶坝村村支书孔祥华。
现实中的孔书记,并没挨过马蜂窝的“暴击”。但他的处境一点不比微电影里容易,而且充满了吃瓜群众期待的“大瓜”。
想听故事吗?岛友们不妨喝杯热水往下看。
一
孔祥华要管理的陶坝村,地形狭长,山林阻隔,从最远的村组到村委会,步行一两个小时。党员工作不方便,群众办事也有困难。
山林掩映的陶坝村
办事情凑不齐人可怎么办?一个“新式武器”解了孔祥华的燃眉之急。
2016年9月,邛崃市委组织部到深圳学习,了解到“为村”平台。它是一个用移动互联网发现乡村价值的开放平台。
村民通过微信登录后,村级党务、财务信息、便民服务、书记信箱等内容一应俱全,也一目了然。
“为村”应用界面截图
彼时,为了促进村民和政府间的沟通、化解治理风险,一些乡镇自掏腰包设计了带有互动功能的APP。
然而,产品设计大都不符合村民的使用习惯,因此收效甚微。
但邛崃市委组织部认为,腾讯“为村”嵌入微信,使用、推广成本更低,因此大力推动“为村”在全市的推广应用。
2016年11月“为村”在邛崃市开始试点。2017年4月,陶坝村成为市内首个“吃螃蟹”的上线村庄。
上线不过半年,“为村”却意外立下大功。这离不开热情满满、敢想敢干的川妹子——郑小琴。
郑小琴有三重身份:陶坝村村委会工作人员、“为村”管理员、返乡大学生。2013年家乡发生地震时她回到家乡,从此再没离开。
刚回陶坝村时,郑小琴在村委会工作,“也就是忙忙村里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2016年,郑小琴第一次听到“为村”平台,“当时觉得这个特别靠谱,所以就当了陶坝'为村'的管理员”。
为了让更多村民用上“为村”,郑小琴使尽浑身解数。“我挨家挨户说,可是一提到要实名认证,他们就以为我是做传销的,骂我神经病,把我撵出去。”
最后,郑小琴想出一个点子。
“村里的人情味还是挺浓的,要是办个最好人缘投票,看见熟人谁还不帮衬一把呢?只是必须得登录‘为村’才能投票。”
“这下好了,好多人都来问我,怎么才能注册‘为村’?我想给我的邻居投票。”5月份投票活动开始,6月份陶坝村的“为村”登记村民数就破了1000。
有了人气,就不愁干事情了。
2017年10月的一天,郑小琴看到坡上的佛手瓜熟了,爱拍照的她随手将图放到了“为村”平台上。没想到居然有四川绵阳的老板看到了,联系她说要买2000斤。
架上的佛手瓜
回想这一段,郑小琴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只能是到了赶场天,各家各户自己背到场镇上去卖,有时候一毛钱一斤也卖不出去。”
可是到今天,佛手瓜成熟时,价格已从最初的无人问津,上涨至每斤2.7元。400亩瓜田销售一空,农民增收数百万元。
佛手瓜丰收
“依托生活场景的全方位展现,天然地架设出‘知根知底’的氛围,帮助参与交易的人产生信任感。这是‘为村’的重要优势。”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员吕德文说。
二
陶坝村的蔬菜基地持续发展,佛手瓜销量不断增加,无奈村里那条三米半宽的马路无法会车,经常影响运送佛手瓜。
村民搬运佛手瓜
村两委到县里跑下了一笔修路款,但没有青苗补偿和土地补偿,修路涉及5个村小组村民的利益。
如果要修路,这5组村民利益要受损,但修路的好处要与其他组村民共享。
有村民不干了:“听说修这条路要占我家菜园地,还没有补贴?要占地、没补贴就别想修路。”
“不如拿到为村‘网上议事厅’去讨论?”管理员郑小琴和村支书孔祥华探讨道。
在孔祥华的授意下,郑小琴在“为村”议事厅上发起讨论,让被涉及的5组村民自己商议决定,除了本村常住居民,外出务工村民也积极加入,共计100 人参与。
拓宽产业路议事实录
有村民说,“我就只有那点菜地,占了我吃菜咋办?连一点补贴都没有?”
很快就有村民回应,“修好了路你家的佛手瓜多卖几斤,什么补贴、菜钱不就都回来了,还有富余呢”。
一个多小时的线上会议,发言量达到1000余条。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修路利弊,把眼前、将来的损益,拆解得明明白白。
经过3天的线上讨论,原先不同意修路的村民也转变了态度,最终所有村民都同意修路。
陶坝村山路
“要没有为村平台真是不可想象,过去这种事我要挨家挨户去做工作,有一户说不通这条路就扩不成,一拖拖个两三年也是可能的。”陶坝村书记孔祥华说。
“从这个案例可以看到,‘为村’的一大好处在于,不管村民在场或不在场,事情都能办;另外,通过技术手段实现信息公开,村民在七嘴八舌议论后,可以将矛盾和争议化解在基层。”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长江学者邱泽奇说。
三
电影里当然不止一个孔书记,还有古灵精怪的赵刚强。
为了让父亲赵子龙早日回家,儿子赵刚强撒了很多谎。考试不及格、老师找家长,自己被人打,家养的猪被抢走,房子被强拆。
戳小视频感受小刚强的鬼马
20世纪90年代后,大量青壮年农民在出外务工,离别的情节不断上演。《盼归》的故事是乡村空心化大背景下的缩影。
在人口流出村,作为劳力和智力担当的青壮年走了,留下的是对村务无暇也无力多顾的妇孺老少。
外出务工的村民见识与思路更开阔,却没有公开渠道可以建言献策。留下的村民不了解也不参与村干部在做的事情,甚至认为村干部“拿着国家的钱不干事”,干群关系疏远甚至紧张。
对于人口流入村,情况更为复杂。不仅需要考虑村内人口的关系维系和顺畅沟通,还要考虑外来人口与本地人口、本地事务之间的连接。
上海市奉贤区青村镇北唐村就是个典型例子。
北唐村是混居村,本村户籍人口、上海市其他乡镇居民、外地买房人员、外来租户等居住在此,不同群体之间经常会产生很多摩擦。
有村民为了索取更多利益,甚至冲进村委会将村支书反锁在办公室,还威胁“很容易就将你折成两段”。
处在这种状态下的村落,人与人、人与事,人与资源、情感和组织都失连。如何重建乡村沟通网络?让一切不再“失连”?
一群互联网人想用自己最擅长的事,为乡村困局探索出路。
“我们的优势和专长是做社交,借此打通人与人、人与物、人与事的壁垒。通过做平台,做连接,激发各个村庄的内生动力,让村庄优势得以发挥、诉求得以满足,这是我们最想做的事。”
“为村”平台策划与支持者,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发起人兼荣誉理事长陈一丹说。
“为村”的应用给许多曾经“失连”的乡村带去了新气象。
广东省阳江市合山镇丰垌村,89名党员中超过30位长期在外打工,外出成员基本无法正常参与组织生活。
但有了为村平台开设的党建板块,外出务工党员可以在平台上参与讨论、汇报思想,目前丰垌村外出党员已有超过9成入驻“为村”平台。
到目前为止,全国29省14335个村庄的250万村民、15.8万党员已经加入了“为村”。
11233位村支书和10670位村主任和居委会主任通过“为村”平台展开日常党务村务工作。
目前在“为村”平台上已经有96692篇党务公开信息、591144篇村务公开信息以及34060篇财务公开信息。
“互联网+乡村”的奇妙,数字时代乡村智慧治理的新路径,在人们的一次次探索中更加清晰。
四
改革开放40年以来,中国在经历经济社会巨大变迁的时候,也迎来了乡村空心化、“田园将芜胡不归”的困境。
“当脚踩在土地上,抬头看星空,就会觉得广大的农村是社会基础的部分,乡土田园博大深厚,孕育了各方儿女。从这个角度看,农村是中国人传统的精神家园,振兴乡村也是为了留住中国人的根。
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外面世界的发展日新月异,他们要跟上时代步伐,要与新的社会环境融合。但是,他们也需要保留独特的生活形态和文化认同。”
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发起人兼荣誉理事长陈一丹说。
从这个角度讲,在探寻乡村振兴的路上,每个人适逢其会的人都注定不是过客。
光头村支书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说回微电影《盼归》吧。
电影进行到后半程,一切谜底都揭开了:儿子赵刚强哭着对爸爸赵子龙说,“我不该骗你,我太想你回来了,有时候梦里都想”。
当爸爸不在时,他要一个人“打猪草,打菜,背水,煮饭,喂猪,喂鸡,喂奶奶,上课,写作业,听村支部广播,有啥事向爸爸传达”。
小刚强最终等回了爸爸,大山深处的村子也迎回了年富力强的人。这给我门很深的思考:
如何利用平台更好地留住乡村文化和乡村生活形态?技术推动信息连通,或许能提供更大的想象空间。
当更多村落被连接,资源、信息、情感涌流其中,兴旺的人丁、发达的产业、红火的日子将是中国亿万乡村足可畅想的未来和必将拥抱的现实。
乡村振兴的美好愿景,也许就在一次次的连接中悄然实现。
文/云中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