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母亲的摇钱树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中的“我”是笔者的表姐。还记得表姐考上清X那年,轰动了整个县城,毕竟,在那个落后的县城,出个大学生都是稀罕事儿了。时隔几年,笔者和表姐才又有了联系,知道了这故事,不胜唏嘘。

1

“还没到吗?你如果再到不了的话,医生走了,你就别想拿到钱了”,电话那边是恶狠狠的不耐烦。

“马上到了马上到了,我已经到楼下了,你们再等我一下”,我诚惶诚恐地说。

挂掉电话,我不再犹豫,抬脚迈上了阴暗逼仄的楼梯。

这是一所很旧的房子,楼道里,黑漆漆的墙上贴满了通下水道和开锁的小广告。

狭小的过道里,堆满了垃圾和杂物。苍蝇在有章法地飞着,它们对这已经很熟悉了。

我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可是为了那三万块钱,我还得去。

我太累了,一天打三份工,一个星期工作七天,让我的身体疲惫不堪,我很想休息。

不仅如此,身体的疲惫和由此衍生出的焦虑,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学业,甚至影响了我的健康。

所以,当我在学校公共卫生间里看到“捐献”卵.子的小广告时,我快速地计算了一下,按小广告上说,名牌大学,相貌清秀,我的十颗卵.子,可以换取三万元。

我需要这笔快钱,我就差三万块钱了。

沿着楼梯,我来到了指定的房间,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留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他把门稍稍地开了一点儿缝,伸出头,朝我身后望了望,确定没人之后,便闪开来,让我从门缝里挤进去。

没有丝毫的客套,大背头男子在查验过我的身份证明后,下巴一扬,指着一间卧室,对我说,十颗三万,取完给现钱,医生在里面,快进去吧。

2

我心里没底,看过的那些因卖.卵.子而不孕甚至丧命的新闻让我犹豫,可是三万块钱的报酬,又像是饿了多天的狗,看到香喷喷的骨头,无论如何都是要啃上去的。

我还是慢慢地踱到了里面,这是一个小卧室改造的“手术室”。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阳光,屋子里照明只是靠一个小小的白炽灯。

中间放着一张床,白色的床单已经发皱,还有散落的不知道什么液体干掉后留下的污渍。旁边桌子上,是几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器械。

床尾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见我进来,就让我躺到床上,脱下裤子。

我动作犹犹豫豫,医生呵斥道,麻利点。此刻的我,一颗心像浸泡在一坛老醋里,酸楚的厉害,可是已经来到了这里,再想想那三万块钱,我硬生生把眼角的泪逼了回去。

我脱下裤子,医生走马观花地给我将下.体擦了擦,便粗暴的把一个机器塞到了我的阴.道里面,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下体传来,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医生看我的反应,停顿下来:“你是处.女?”我满心悲凉,却不知该说什么。医生叹了口气,说,你这三万块钱,可能会改变你的一生啊。

医生的动作温柔了一些,一番检查后,我看到他拿出一根针,有三十多厘米长的样子,针的顶端是呈斜面样,看上去很锋利,实际上扎进身体里,也很锋利。医生看着我说,不打麻药,挺疼的,你坚持一下,我点点头。

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由腹部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我喘不动气,只能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豆大的汗水开始无处不在地冒了出来。

我感觉到那冰冷的取卵针在我体内横冲直撞,疼痛令我的意志溃不成军,我开始呻.吟。

就像一个多日滴水未进的乞丐,烈日当空下,在无垠的沙漠里行走,在我快绝望的时候,医生说,结束了。已经虚脱的我,如蒙大赦,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医生晃动着自己手中的瓶子,对我说,姑娘,休息一会,去拿钱吧,医生犹豫了一下,又对我说,我让他们多给你五千块钱,毕竟……你是处.女。

医生叹了口气,你这么漂亮,还是XX大学的,做点什么兼职不好,干嘛要卖卵子呢?

我只觉得累极了,对医生笑了笑,算是表达谢意。

拿着我不惜破坏处.女.膜卖.卵.子换来的三万五千元钱,我就近找了个银行,把钱存到了那个我存了无数遍的账号里。

存完钱,我拨通电话,我说,妈,钱打过去了,五十万齐了。电话那边在接收到我的信息后,一句话都不肯赏赐,挂断了电话。

我已无力计较,我浑身火烧一样疼。我挤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像艘在风雨里颠簸的船,将我浑身的疼痛,颠的无比清晰起来。

我想休息,我太累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里,原来我在公交车上晕倒了,是公交车司机将我送到了医院里,因为取卵手术不正规,我腹腔内有出血,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望着医院冰冷的墙壁,我开始回忆起,我可怜的22年的人生。

3

我出生在一个四周都是山的小山村里,家里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母亲说我出生那一年,正是计划生育抓得最紧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生的,因为我上面已经有一个哥哥了。

因为我的出生,家里被罚了很大一笔款,本来就家徒四壁的家,更是因为超生被人掀去了屋顶。母亲也因为我的出生,差点大出血死掉。

所以,我的出生,带给家里的不是欢喜,而是贫穷和怨恨。从小到大,母亲对我的称呼,只有讨债鬼,赔钱货而已。

即便如此,我还是跌跌撞撞的长大了。自我记事起,母亲就告诉我,她生我养我不容易,我长大了一定要孝顺她,嫁人了要帮衬哥哥。

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孝顺母亲,帮衬哥哥,除此之外,我不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年幼时母亲在我心里播种的种子,现在已经蔚然成荫。

我记得是三年级的时候,大我两岁的哥哥,让我帮他做作业,虽然我的学习成绩很好,可是,面对五年级的作业,我还是束手无策,所以我拒绝了哥哥。

因为着急出去玩儿,哥哥见我不肯帮他写作业,恼怒起来,他拿脚踹我,我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哥哥又将我骑在身子底下,双拳像鼓槌一样,不停歇地落在鼓面上。

我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我哭着讨饶,哥哥你不要打我,哥哥你不要打我,可是哥哥却没有收手。

母亲只是在一旁笑,她觉得我应该被教训教训了。哥哥见母亲不反对,鼓点般的拳头更加肆无忌惮地落在我的身上。

不仅如此,哥哥又有了其他主意。他拖拉着我往院子里走,竟然将我的头往阳沟里摁(阳沟是农村院子里,漏在地面上的排水沟),我至今记得,我被哥哥将头摁到阳沟里时的恐惧,阳沟里弥漫的臭味儿,还有阳沟里被惊起的潮虫拼命地往我脸上爬……

我的童年便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我知道,我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零食,漂亮的衣服,母亲的微笑,哥哥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而我,即使用尽全身全力,母亲都不肯施舍。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很少笑了。后来同学和老师都说我早熟。

一个孩子早熟,是因为无人怜惜,她要承受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很多东西。我只能尽快成熟起来,才能保护自己。

4

我的学习成绩很好,初中毕业,我顺利地考上了我们县的重点高中,可是哥哥却因为成绩差,早早地辍学打工了。

母亲原本不想让我读高中的,可是我早就在生活的磨难中,学会了察言观色,更琢磨透了母亲的心思。

我对母亲说,如果让我读高中,我一定会考取一所名牌大学,以后会找一份好工作,这样我便可以更好的帮衬哥哥,孝顺母亲了。

我也会利用暑假去赚钱,我会赚取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不用母亲掏钱。母亲一番斟酌后,同意了我继续上学的请求。

因为地处山地,村子周围有很多的树木。这是知了猴天然的养育基地。

那个暑假里,白天我到砖厂里搬砖,到了傍晚,我便早早地吃过饭,拿着手电筒,去山上捉知了猴。

那个时候吃知了猴很时髦,有城里爱吃野味儿的人和一些酒店的人来收购,每个知了猴能卖五毛钱,我要尽可能多的攒钱,攒学费和生活费。

每天晚上去抓知了猴的人都特别多,而我,又是每次抓到最晚的那一个。

曾经有邻居说我要钱不要命,一个小姑娘家,每天晚上跟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抓知了猴,简直是太不把安全当回事儿。

那是一个下午,下起了瓢泼大雨,抓过知了猴的人都知道,雨后土壤湿润,会有很多知了猴从地里爬出来,但同样的,雨后抓知了猴的人,会比知了猴更多。

略一犹豫,我穿上雨衣,冲进大雨里,我要赶在别人之前去抓,这样才能抓到更多的知了猴,卖更多的钱。

雨中的山路特别泥泞难走,每一脚都陷进泥泞里,每次拔出腿,腿就会重一分。但我依旧满心欢喜,我在计算着这个大雨天能赚多少钱。

不知不觉天黑了,雨还在下,整个山上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太过于专注找知了猴,我都不曾注意,有一个男人悄然来到我的身边。

他从我背后,拦腰将我抱住,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拖到一块平坦处,手脚并用的将我按在地上,撕扯我的衣服。

我吓坏了,死命地踹他咬他,绝望地挣扎着,可是,身单力薄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身上的衣服很快便被他撕扯下来。

冰冷的雨水,透过肌肤灌进了我的心里。或许是老天都可怜我了,在那男子即将得逞时,一个闪电在我们身旁劈了过来,接着炸起了惊天动地的雷声。

那男子被吓了一跳,有片刻地发愣,我立马起身,拼了命的往山下跑,好在那个男子并没有追上来。

刚进家门,我便瘫倒在地上。母亲看着我破烂的衣服和身上的伤痕,只是翻了个白眼儿,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当天晚上,我发起高烧。蜷缩在角落里的我,因病痛和恐惧瑟瑟发抖。可是没有人过来看我一眼,没有人安慰我一句,更没有人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我不知道年幼的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连我的母亲都这样视我为草芥,我不是她的女儿吗,为什么她一丝恋爱都不肯施舍给我?

自那一夜后,我更加沉默,几乎不再与人交流。愈加阴郁的性格,更是不讨母亲喜欢。

5

高中三年,我除了上课,就是做家教挣钱。

我只有把自己淹没在繁重的课业和各种难缠的家长中,才能忘了我曾经的不堪;我只有在考试排名后,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和所辅导的学生成绩提高后,家长的感谢中,才能感受到我还活着,有血有肉的活着。

班主任对我说,梁花花,你太阴郁了,学习不是你的全部,你应该多和同学们交流。

我也想,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们沟通。我想我是病了,我曾在书中看到过,我的症状,和书中介绍的抑郁症很像。

好在,我还有梦想—清华大学,是我在人生的苦海里,唯一的稻草了。

2015年的7月,是我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我以全县第一名,全市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取了清华大学。

我考取清华大学的消息,随着夏天到处游荡的风,吹遍了每一个角落,这自然给我的母亲带去无比的荣耀。

人人都在称颂母亲养了一个好女儿,人人都在讲,母亲以后的日子,一定比蜜还甜—女儿这么有出息,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在别人这真心实意的羡慕里,母亲生出了别的心思。

女儿有本事,考上了顶尖儿的大学,以后前途光明,吃喝不愁,可是儿子不行呀,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到现在连个说亲的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

母亲冥思苦想了一个月,终于想出了办法。她让我写了保证书,大学四年内,攒够五十万,给哥哥娶亲用,否则,我就是不孝顺,我就对不起她当年拼了命的生下我,我就是丧良心,要遭天谴……

我实在想不到,一个母亲,到底会怎么憎恨自己的孩子,才会诅咒自己的孩子遭天谴,一个母亲,到底要怎样压榨自己的孩子,居然让她在读大学的四年里,攒够五十万?

母亲说,这保证书,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因为你的录取通知书在我手里。母亲几天前拿走通知书,说要给邻居炫耀一下,我不曾防备,她竟存了这心思。

哀莫大于心死,如母亲所愿,我写下了那保证书。我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用自己的鲜血写成。母亲看着一整张纸上殷红的字,脸上笑的开出了一朵花。

记忆的洪水一旦打开,便将人瞬间吞没。过往的日子已经我千刀万剐,我不曾亏欠谁,为何我的至亲要这般对待我?即使因为我的出生,母亲差点死掉,可这也不是我求来的,为何要这般轻贱我?

我要重生,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

作者简介:卡梅拉,一个爱好写作,希望成为孩子们的骄傲的妈妈。希望可以用手中的笔,创造出一个温暖的世界,有爱,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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