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越推迟结构性改革,越侵蚀政策性空间,最后就不得不站在悬崖边上。一个人可以掉下悬崖,一个国家是掉不下去的,那么只有进入痛苦。最好呢,距离悬崖还有一公里就要预见到,加紧改革,实在不行,一百米的时候也可以,不要只剩下最后一米。”
中国首次担任轮值主席国的2016年G20,今天上午在上海召开了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
在开年全球经济寒风凛冽的背景下,这场中国主导的会议,毫无疑问成为了世界的目光焦点。无论是楼继伟上述的一番“悬崖论”,还是周小川口中首次出现的“稳健略偏宽松”的货币政策,都撞击着大家的思维。
而这一切,并非毫无来由,而是早有准备。
悬崖
一月冬凛风怒号,卷我屋上三层茅。2016年开年伊始,全球股市大跌,美欧亚太,无一幸免。
二月冬凛风怒号,又卷我屋三层茅。2月中国春节期间,全球股市遭遇更狠的“噩梦周”:美股标普500指数盘中触及两年以来最低水准,为史上最糟的年初表现;10年期美债收益率跌至2013年5月以来最低收位;英德法三大股市主要股指跌幅全都超过5%;日本股市一周崩跌11.1%,创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大单周跌幅;MSCI全球指数甚至一度形成了2011年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以来最大规模的回撤。
全球股市脆弱程度数年来前所未见,大宗商品也持续走软。一直被视为全球贸易晴雨表的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BDI),今年跌落300点以下,创1985年1月该指数创建以来的最低水平,且明显低于次贷危机之时509的最低点,预示着当前全球经济面临的通缩困境。
一方面大家惊呼,怎么会这样!经济危机来了吗?另一方面大家则惊诧,为什么会这样?
全是因为忧心全球经济增长放缓。
欧洲四大主要工业国英德法意公布的12月工业产出集体下滑,远逊于市场预期的小幅增长,无疑为全球经济拉响了“警报”。事实上,包括欧元区、英国、日本等在内的全球经济体都呈现出货币宽松政策几近黔驴技穷,而通货紧缩迫在眉睫的状态。
而美国虽然在去年12月进入加息通道,但迫于全球经济的压力,也不否认经济仍然有可能陷入衰退的可能性。这使得全球经济预期相当不乐观,引发股市大跌并不意外,不过表象。
暮然回首,“悬崖”已是影影绰绰。
距离
在这场困局中,中国也不能独善其身。
去年,我国GDP增速为6.9%,虽然略低于大众心理预期,但可说仍然保持了较好的态势。然而,自2012年3月起,中国PPI指数已经连续第47个月同比下跌,中国工业领域的压力可见一斑。
这其中,既有国际、也有国内的原因。
全球形势的不景气和各国的内部调整,无论是美国不见不散的制造业回流,或者欧洲没完没了的经济不振,加上东南亚重振低端贸易,无疑都给中国的外需带来了不小的打压。2015年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同比下降7%。2016年1月,进出口总值同比下降9.8%。
但主要还是国内的产能过剩,或者更确切地说,产能结构问题。
其实,从2002年开始,中国的重工业经济就进入一段非常繁荣的时期。在随后五年里,中国的重工业产量激增了近三倍,已经标志着产能过剩的开始。2008年,全球经济下滑,“四万亿”的财政刺激计划下,银行以国企产能扩张为焦点,扩大信贷规模。2009年至2014年,制造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平均每年增长18.8%。
可以说,中国工业领域多年来一直面临产能过剩的问题,其影响波及行业甚广。而其间造成的资产泡沫,也不容忽视,这一点,从某一段时间的房价,或可看出端倪。
然而,这种高企的杠杆和臃肿的产能,对中国的经济增长会造成长远损害——今天上午周小川也对此进行了正面回应。他说,中国的个人房贷只在全部贷款中占到20%左右,比世界平均50%的水准还低很多;与此同时,企业债务、政府债务等则受到关注,这些领域的去杠杆则是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的今年重点。
悬崖就在那里,不近,也不很远。
跳还是不跳?
G20的财政金融精英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当前危机,因此将“协调现有资源应对可能的危机”当作重要议题。
他们不是今天才想到这个话题,他们在各自的国内,也都愁肠百结如履薄冰。
看一下各经济体的通胀指数。基本上都是:货币很丰满,CPI很骨感。
其实在去年年底美国加息以后,我就说过:加息起,乱未已;不改革,毋宁死。
今年一月,英国央行行长卡尼首次需要向政府写信,解释为何物价水平异常疲软。因为英国去年12月通胀创下近15年以来的低位。而英国央行在2015年度最后一次例会中,已经以高票作出回应,货币宽松政策还不能变;
欧洲央行试图努力将中期通胀率保持在“接近,但略低于2%”的水平上,但事实却很残酷:12月,欧盟CPI年率初值上升0.2%。2015年12月,欧洲央行宣布降低存款利率至历史低点,并宣布延长购债期限,同时,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几乎是表决心似的表示,欧元区的量化宽松将一直持续到通胀的调整与目标一致;
在远东,在1999年至今的大部分时间里,日本央行长期实施超宽松货币政策。经济增速未见明显起色,却同时面临货币政策空间收窄。现在,安倍经济学似乎有点强弩之末了,1月,它们推出了亚洲首个“负利率”;
在美国,美联储主席耶伦也被全球的紧缩弄得一脸尴尬。不久前的听证会上,她说,衰退也不是没有可能嘛。反正每年都有可能衰退的。
也许,悬崖逼近,唯一办法就是放多点水再跳?
然而,科学证明,跳水所遇压力并不一定比陆地小,如果你跳的是悬崖。
我们不跳
从来没有哪一种哀鸿遍野是偶然,从来没有哪一种乱象丛生是偶然,从来没有一种CPI是偶然,除非你选择视而不见。
2014年,中国提出“新常态”,意味着从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经济结构优化升级,从要素驱动、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
这是一个标志。
经济发展有周期性,因此产能出清是一种正常现象,产能出清时难免会导致经济的相对收缩,但是因而用大水漫灌的方式不分青红皂白的硬要保持产能不倒以支撑所谓增长率,得到泡沫的概率非常大。尤其是,如果这种货币投放方式,相当粗放,既没有非常明确的细分目标,又缺乏资源合理配置的配套手段,更可怕的是,没有投资收益率的清晰概念。
其实,进行逆周期的经济调节,很正常。问题是,如果目标和手段不清楚,就会造成政策和执行的僵化,一味强调需求,却并不很明白需求到底在哪儿,用“宁可满足一千,也不去化一个”的纲领,就难免造成政策的代价过大,甚至成本超过收益的结果。不仅如此,出来负债,一定是会要还的。当危机再次来临,就不得不用更强烈的货币政策进行救赎。
然而,这不过是饮鸩止渴。随着货币政策的边际效用下降,而危机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很可能爆发系统性危机,或者陷入衰退。这也是全球经济货币宽松与通货紧缩齐齐逼宫的原因。
而中国的“新常态”,就是在对这种状况有了根本性理解的状况下,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而作出的方向性、战略性的深刻调整。
我知道很难,但是我们不跳!
共同发力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对屠龙之术的需要。但在数年的危机救赎下的货币政策真已到几乎极限,其边际效应钝得不知还能不能杀一只鸡。
可是周小川的表态却耐人寻味:“稳健略偏宽松”的货币政策——是不是意味着,又要来个几万亿刺激计划?
货币政策的运用,乃是一项利器,我们当然不能放弃啊!在全球面临通缩,国内经济处在痛苦调整期的时候,货币保持略微宽松,是应有之举。我们既不要杀鸡取卵,也不能讳疾忌医。只是,我们不能太依仗央妈,央妈不能太“母仪天下”。
所以,我们一方面不能过于依赖货币带给我们的需求甜头,因为它终将在边际效用中渐渐褪去,另一方面,却要更明白,货币带来的宽松环境,正是为了财税、产业政策有更为宽阔的空间实施改革。货币创造的,是一个机会期,这个机会期,既有时间也有效益限制,我们要好好把握。
通俗地说,现在给你更多的钱,不是为了让你油头粉面更加逍遥,而是为了让你洗心革面更加努力。如果你只想做个舒舒服服的需求端,你的下场一定是最后身无分文,甚至衣不蔽体(通货紧缩)。
你只有充分理解,你就是那个供给侧,你就是那个需要还旧债、抹掉虚荣心、学习新技能(去产能、去杠杆、补短板)的供给侧,就是那个需要转型升级、创新驱动的供给侧,你和央妈,才能够继续互动,其乐融融。
只有你的效率得到提高,你的效益才会有提高,你的需求,才会更好的实现。
重点仍是结构
当通缩成为如今悬在各经济体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货币政策下的灵光乍现已经消耗殆尽,而全球经济离真正曙光还有一段艰难的路。
去年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内涵,其实就是如此。再提需求,亦不意外。因为,货币政策即使,提高政策的效率和效益才是根本,建立合理的结构框架,便可在需求端形成良好互动。
在G20的小组讨论环节,楼继伟说,我们现在有高质量、品味性的需求,这些中国市场可以提供,“从LV包到尿布,不是中国就没有能力生产”。所以这些都是应该尽快要解决的东西。至于去产能,这个过程是带有通缩性的,公共财政有支持,今年就有这方面的计划。总之,结构性改革和宏观政策要结合,讲顺序,讲配套,实现短期和长期可持续的增长。
这就是供给侧需求端两发力,最终完成结构转型的真意。
我们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但我们仍需要更加努力。毕竟,悬崖,就在那里。
文/Z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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