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的一天一夜

“这趟车从福州开到佳木斯,要经过三十几站,55个小时,那不是要坐几天几夜呀。”对面座位的男生握着手机一脸兴奋的向身旁的女友汇报。

“快看看,我们几点到潢川,又晚点了。”女孩妆容精致,挺好看的。

“五点到。”男生说话声音很大,旁若无人。

我想他们是不用坐24个小时的,而我旁边的男生一直蔫蔫的,没有可以倚靠的地方,就枕着自己的膝盖尬睡。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庆幸自己的好运,接受没能买到卧铺这一事实。

这还是头一次在家过完元宵节返校,因为我即将离开,这个节大家过得并不开心。临行前和大爷LV聊天,我感慨过了一个寒假,丧得文学的梦都快忘了,现在回象牙塔里继续做梦去……她在光纤的另一端哈哈大笑。

在这24个小时里,我要慢慢缓解我的开学恐惧症。

手机没有流量了,尬上了几块钱后收起来,又打开……想着还带了一本《草房子》,又觉得实在静不下心来,只好尬睡。我想24小时过后,我大概就要废了,如果现在开始养精蓄锐,那我能更快的缓过来。

可是,南方的艳阳天里,室外温度二十几度,太阳透过车窗照在我的脸上,火车匡几匡几的晃荡着,我也很无奈。

对面的小情侣热热闹闹的像是在拍电视剧,女孩一会儿让男孩给她拿卫生纸,一会儿又要一把梳子。

“要梳子干什么嘛,你头发又不乱。我看你就是来折磨我的,一刻不停的折腾。”男孩语气颇为无奈,仍是麻溜的取了行李箱给女孩找出了梳子。

“你看外面的景色多好看。”女孩拿出手机来拍。我偷偷的看了一眼,是连着云雾的庐山,远望就可想见其秀丽。

“那有什么好看的。”

“我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你喜欢的我又不喜欢,这是三观不合,早晚要分开的。”女孩有些不开心。

“谁啊?”男孩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男孩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说:“你怎么这么好看。”然后又凑在女孩耳边说着几句悄悄话,而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两个人就又像没事人一样亲密了。

以前,两个人分开最爱说我们性格不合,现在要看三观合不合了。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涵盖的范围可真够宽广的。可是像这两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只能说明审美趣味不同,然而还愿意包容并为对方考虑,应该算不上什么三观不合。也可能他们真正的三观分歧并没有显现出来,毕竟热恋的情侣大多冲昏了头脑。然而我为什么要操心那么多。

一路向北,夜色渐浓,空调温度逐渐升高。穿着春装的小情侣早已下车,往后的一站又一站大家只会越穿越厚实,看着都不冷(哭笑)。

傍晚时分,在特产小推车过了几路之后,盒饭小组上场,大家纷纷拿出自己带的老坛酸菜泡面,或者买的盒饭吃了起来。我就比较好了,有我妈给我准备的烤鸭,不敢多吃,在火车上过夜常常肠胃不适,下次记得一定开点药,否则太受罪。

湖北一过,来到人口大省河南,那阵势就不同了,大件大件的行李,大批大批的人挤在小小的过道,别说小推车过不来,就是脚也没处安置。

好在身边的人很绅士,没有往里挤,除了被对面的大爷踩了N脚,我还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就是特无聊,在大家都拿起手机来玩的时候,我不知道干什么。对面的一个青年在看视频,介绍禽类养殖,旁边的男生在看87版的《红楼梦》,真觉得我们这节车厢好正能量。

接下来就是进入睡睡睡的模式,各种尬睡的姿势都用上了,还是睡不着,拿出手机来联网,意外得知我的同乡兼同班XU就在隔壁车厢,他想在天津到站后补一张卧铺,奈何人太多他过不来,只好等到凌晨五点到站再来。

我有一个毛病,出门在外特别容易依赖身边的人,尤其是感觉沉稳可靠的人,我甚至私心希望我身边那个男生不要在我前面下车,因为他很细心,会关心身边的人,很有温度。当我一再联系XU的时候,发现手机快没电了,这才努力的睡去。

一路上迷迷糊糊,一点钟的时候醒来一次,两点钟的时候醒来一次,三点钟的时候醒来一次……到站,下车,上来人,大家被装在一节节的车厢里日夜兼程被运往目的地,没有人觉得轻松。

想起舅舅对我说,你很能吃苦啊。我说,我不觉得苦啊。他说,坐火车硬座不苦吗。我想想,也是。以前去石家庄读书是16个小时,去青岛、去洛阳旅游是8、9个小时,常常要在火车上过夜,空调不懂事,冻得我都快哭了。那个时候很无所谓,也特别省着,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十分不愿意再坐这么长时间的车,这不是买不到票么。

唯一一次坐飞机是去年三月末,在昌,即将走到调剂学校门口时,接到L大的通知,毅然决然打了1600块钱的飞的赶过来,三个小时的短途,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黑漆漆的,当时手机也是快没电了,我连一百块也没有,也没有带任何洗漱用品,也不知道别人平时都考些什么(我甚至都没听过这所学校),不知道别人能不能要我,如果不来这里,我可以继续念下去的,可是我来了,我想我能力是有限,不然为什么我就是考不上我的一志愿啊,但即使是有限,我仍可以选择是接受现实还是继续挣扎。

又想起高中英语老师说过,有的人神经衰微,难以入睡,不适合在外闯荡,还是家里安逸的小环境适合他。

我想,我这个睡眠不好的人也是不适合的,但是这次回家我发现不是这个原因,我睡不好我神经衰弱,是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我过得太拧巴,太辛苦,太想证明自己,我太紧张,太累了。

我活在过去的人事里,对过去充满怀念,那是我的青春,不管好与坏。我对不曾得到的东西耿耿于怀,充满执念。我对现在不满,对自己不满,我快忘了我的初心,连带忘了自己的存在,我感到这种不快乐虏获了我,使我整日心事重重,精神恍惚。

很难说是什么事情使我真正醒悟,是看见死亡?是看见大家都努力往前奔?我不确定具体的事件,只能说是现实使我成长,尽管这成长很痛苦,一想起就心酸、心痛,但这是必要的残忍,能够早来就不要迟到。

火车即将抵达天津站,已近六点,晚点近一小时。车厢内的人活动起来,有去补票的,有去上厕所的,还有去泡方便面的,都挤在车厢的一头,然而没有我想象中乱成粥的景象出现,大家都很有秩序,包括守在仅有的一个厕所门口耐心的等待里面的人出来,甚至有的人非常绅士的让女性和小孩先用。

这与以往我坐火车的印象很不一样,以往,除了某些邻座的高谈论阔国家大事或者闲话家长里短以外,大家彼此间还是很冷漠的,毕竟火车是鱼龙混杂之地,什么人都有。

可这次,没有人高声喧哗不管不顾打扰他人,没有人只管自己舒服把脚伸到你的眼皮底下,还有也没有小孩哭闹,真是怪事了。

可等我从厕所回来,却发现座位多了一个小男孩,睫毛长长的,眼睛圆圆的,虎头虎脑的样子。非要吃我旁边那个男生袋子里的零食,被轻微的训斥了一顿后,小小的闹了一下子,天也亮了,他就走了。很可爱。

到达天津站后,车厢一下空了好多。天微微亮,火车匀速行驶在广阔的平原上,一排排的绿树已经甩在千里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顶着大鸟窝的树干,再往前就是稀稀疏疏的几支干枯的树木,然后目的地就到了。一回生二回熟,我的内心终于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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