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航班

  我来北方已经两年了。

  我熟稔学校周边的居民区,最近的双水湾是我常去处。我知道哪家的便利店商品最精美,明白哪家烘培店面包最可口,知晓哪家水果店水果最新鲜。橘色居民房屏风一样排列,空留的院子勾着露天的黑色扶梯,下班后的男女会站在路边的串串摊贩处吃喝笑骂,好像很幸福丰热。淡漠地望去,无论胖瘦美丑高矮富贫,他们都只是在飞虫盘旋的街灯下的食客而已。并无新事,不过是换了新的岁数过着婆娑之境的新年头快到了而已。夏日草木云蒸霞蔚,而我独自慢行。带着一点宗教情操十足的哲学风度,巧妙地抵挡某些邀约,享受独处于闹市的斑马线上。这让我这个高纯度的敏感体时刻保持着文字流动机制,偶尔在不期而然的精神空隙间,关照下不甚理会的日常生活。

  倒也不是没有缤纷时刻。如若初见,遥遥相望,幻想激情,兼有无知,促成了我些许情诗。偶有妙笔,聊以自慰,慰不得情,慰孽缘乱,慰不辞散,慰飘零心。机缘凑巧,汇聚一堂,心下胆怯,故作姿态,冷漠视之,内在柔情,奈何错失,幻梦一场。十一月份无意得知某些真相,只差含泪焚烧诗稿,也深知两人不过是陌路之人。难诉断肠,又悲写永别诗作,一个人用半年完成了心动与心死的所有仪式。逃避与隐匿是后来的常态,我却不愿意自己这样惨烈。三月份接连从北京到西安到天津到广州到佛山到洛阳,未曾止步,让失落凄凉捉住我。本意是想扩大写作格局,顺带也看到此前未曾见过的消费结构与生活理念,重新规整内在的心灵秩序。收心也是旅游计划完毕的那夜痛下决心的,这种事件我曾在意识来回演绎,只是真的做了出来内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悲痛。你过你的人生,我过我的人生,不长不短,有喜有哀,互不干扰。不经意翻到那些奇幻的诗稿,尖锐地提醒自己有一段愚蠢的过去,以及形同为过往扫墓。我不否认自己也做过某种假设,那只会是人生前进的阻碍。既然撒手而去,便要不复返。只是我是十分情愿在文学的国度里对人生的遗憾缝缝补补,创造出无数浪漫的故事,算是对痴念的致敬了。就是遗憾所谓的期待竟是青鸟掠树枝那样匆忙,而我没有任何挽回的行动。我唯一有过的挽留是在高三毕业的假期,如果把挽留当作真情的唯一表露,那我此刻算作是无情之人了。不过当时也是心智不成熟,为眼界所限,也就不分什么痴不痴情了。为了与时代产生震颤,感情也随之变成了快餐品。有时我甚至觉得文学类似一个滔天谎言,是失落的文人对遗憾修修补补的情感场所。以至于我也开始行使这个工具,完成一次生命的重塑。接着花费了大把的心力去管理杂志社,关于这一年的风雨,我已不赘述,期间的苦涩艰辛就掺着以上的不成文的情事随风而逝吧。除了祝福,如今的我只想有柔和的力量去探测与治愈我在奔赴现实中擦出来的淤血伤口。最后于原宥中各得其所,有枝可依。

      我曾将为杂志社征稿与一个文采斐然的女生结识,曾彼此戏称是生命中“遥远的相似性”,她昨天转发一篇文章并谈论到自己曾受到的身体侮辱让她备受苦恼,缠绕了她十几年的自卑敏感在大学慢慢能得到缓解,里面有更为广阔的理解与包容。我轻轻地翻阅她坦诚的自我独白,又似乎瞥见自己遮掩的部分。这将近半年的时间对友情投怀送抱,她们耐心地带领我走到书本以外的世界,给我讲解人们的物质追求。无数的思维撞击让我慢慢地想到高中的一些人的某些行为的缘由。我曾自诩是个顽固的人,当我回望这半年的点滴,也渐渐感受到自己的改变。将原有的自我完全打破,需要一定的时间与耐力,我并不知道最终是何种结果,但聊胜于无。还有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大学所遇的女子都温柔善良,这有别于我在高中的见闻,我时常感觉有坠入迷梦的不自知。我肆无忌惮地打开自己的表达欲,让它蓬勃而自由地生长,又仿佛是过往对我的补偿。

        这几天忙于复习文学史,仿佛已看到不久考研后的情状,内心万分复杂。繁多而陌生的书目是我往后要频频打交道的对象,忍不住暗叫苦。复习到凌晨一点多,走出自习室,望向走廊。两旁昏暗不清,唯有前方透露出一团光亮。这仿佛是通往另一个星球的神秘隧道,只要稍稍走进,便可触碰到另一个天地。我有些晃神,渐有睡意,在一片阒静的安宁中,我想起我在火车上度过的某个夜,嗡嗡作响的机器与摇摇晃晃的车身让我难以入眠,以及自我保护的机警。将自己扔在音乐里,对着飞驰而过的茫茫夜色无任何思想,在人事里纠缠不清。最终也没什么定论,似乎我热衷这种密度的而无结果的事情。莫名想起木心的话“我的悲伤往往是由于那些与我无关的事件迫使我思考。思考的结果,我与那些事件仍然无关,唯此悲伤算是和那些事件有过接触了”,我心下一愣,他已经掌握了我的话语权。

        结束一切考试后,很多朋友们都去了校外吃饭与唱歌,然后感叹时光流失,将细微的伤感间或分付在简短的语言中。大三,对一些人来说不过是换了岁数,对一些人来说是备考的一年,至于我,我心里还有与书未解之缘,趁着还有某份情怀想去会一会一两桩心愿。笑着和朋友说有些嫉妒她们中午吃的红糖糍粑,于是两个人准备下午去吃点甜食。当我骑着单车,感受两旁的景物随风呼呼地掠过我,我莫名感知到流失的质感,以及,流失的似乎不是时间,而是我们。

        回来后收拾行李,看了看航班点,和母亲打趣又是零点的航班,想起前不久的感悟:“我坐过各个时间段的飞机,更倾向夜航班。蓝色的灯光与机身暧暧昧昧,保护视力,也保护每个人的心事。人们在这样的氛围里打开自己的手机,明明灭灭的荧屏装载着各种的隐私。类似在希腊剧院观赏戏剧的人们一样,互不打扰,各怀心事。看不清人们的表情,于是可以无限猜测。还有夜航很安静,极大方便了白日里的所想所感见缝插针地在我身上只要空前绝后的头脑风暴。两个小时后,灯光打开,我大步离开。”怀里揣了本关于东南亚的书,书里的泰国与越南俨然是女作家的精神皈依,让我忍不住也为之向往。当机身缓缓起落,我余光望着雾霾浓重下的城市,高高低低的房屋紧挨着,连绵不断,永远分不开的样子。拐弯处有变,或晦隘,或明敞,或蜿蜒,或脏乱。心里却是一片动情,我在这里悦纳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耻的敏感与脆弱,它与才华的等级有着紧密关系。平时,也会念及某条街,某些事,但我还是和去年的夏天一样从这里匆匆告别。今日夜色温柔,去看看它,毕竟游离在半空中能更接近良辰。

        有时灯光靛蓝的高空之夜,晚风来过,平静了,又这样再次来过。


夜间航班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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